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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派肃杀的春宫不同,丹枫馆这几日风光无限。

端午宴被皇上撤了封赏与红衣的邹夫人,这几日不知何故,得皇上厚赏。

外加皇后深夜与四皇子在御花园密会的流言越传越广,宫里渐渐认为皇后失德不贞,皇上有意废后。

“我没想到皇上是如此薄情之人。”

关翎好不容易能在床上坐起那天,看到红袖端着水盆恨恨地由门外进来。

宁则不在后,内屋的事全交给她一人,她这两天憔悴了不少。

许是精神不济,脾气大了许多。

“出了什么事?”

与她不同,关翎困得很。

这次伤势好得特别慢,过了十几日,她依旧虚脱似的,动不动就睡着。

沉舟给她的工匠名单,不过记了四百多人的情况,她愣隔了那么多天勉强看完一遍。

“如嫣那丫头,去次御膳房非抄远路打我们门口经过。有意告诉所有人皇上赏了她主子冰糖血燕不够,还四处跟人说她主子想吃酸的。”

点翠死后,邹夫人的贴身丫鬟换了一位。

现在新服侍她的宫女叫做如嫣,听红袖说比点翠那丫头更精怪。

没有下毒、诋毁跟炫耀的深宫话本不是完整的深宫话本。

夫人间那几套烂熟于心的伎俩,关翎实在没心搭理。

毕竟她的故事走向已经转成志异怪谈了,不能又打白骨精,又斗潘金莲。

红袖没她适应得快,依旧在为自己前几天替皇上说过好话懊悔。

“那夜宁公公也跟了去,小姐与四皇子清不清白皇上不知道?哪有男女私会闹到重伤而归的?这厚此薄彼来得莫名其妙。”

“你忘了?我们是怎么来的春宫?”

关翎喝了一口红袖递来的阿胶粥。

她这话提醒了红袖。

皇上厚此薄彼非现在。

她们由竹青馆搬来这里,非顺应小姐的恳求,而是邹夫人闹着说有人要害她。

皇上为了给邹夫人腾地方,把她家小姐赶出了龙霄宫。

“小姐,怨不得你说靠不得皇上。皇上太没谱了!”

皇上再没谱也没这丫头没谱。

过两天只要皇上发点赏赐,这丫头绝对又会忘了这会儿多嫌弃他。

“你记着有主的干粮碰不得。”

她推了下红袖手里的勺子,实在喝不下。

“皇上要有主,那不也该是小姐你吗?”

红袖忿忿不平,又有点担心。

皇后这些天进食太少。

太医说她伤重,恢复得慢,外加天热没胃口。

给她开了多少健脾开胃的药,依旧这样。

每天喝一两口粥能好才怪了。

看着手里的粥,红袖再度窝火。

邹夫人屁事没有,皇上又是灵芝,又是血燕。

她家小姐伤那么重,皇上到现在一次没看探望过不论,连现在喝的阿胶都是她们自己出钱买的。

就算皇上要跟小姐怄气,也不能挑这种时候吧?

端午那日,皇上抱小姐去听风轩的时候,神情紧张得很。

那时她千真万确从皇上眼里看到了对自家小姐的情谊。

只是她没想到皇上的情谊可以分成很多份儿。

一碗冰糖血燕,一碟鹌鹑蛋,高下立分。

皇上分给她家小姐的不过是些银子渣儿。

“皇上玩他的蛋去吧。”

红袖替小姐擦干净手,端着剩下的阿胶粥出去了。

关翎困得无精神与她多说,红袖一出屋门,立即又趴回了床上。

恍惚睡了半晌,她觉得后背有些凉意。

迷迷糊糊中,她握住了碰到她肩膀的手。

“来了不如与我一起睡一会儿。”

那人被她拉到床头,未作任何挣扎。

所幸她吊住那人膀子把他拽上床前,稍微撑开眼皮看了一眼。

沉舟满面惊讶地瞪着她。

“啊,不是,我没有……”

天地良心,她没打算利用身份之便占沉舟便宜。

关翎急忙松开了他,苦于想不起自己糊里糊涂把他错认成了谁,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支起身时,肩上的衣服滑了下来。

沉舟的表情显得更加惊讶。

“不不不,我没有那种意思。”

王慕晖的小身板儿就算涂满媚药也没法儿色诱。

“殿下莫慌。”

在她解释之前,沉舟伸手拉高她的衣襟。

关翎一低头,看到三兔共耳的亵衣露了出来。

她以为沉舟在房梁上没少见她换衣服,早不以为然,原来知道避开这些。

沉舟手里拿着小药罐。

对了,她睡着时有人拉开了她后背的衣服,难道是沉舟?

“我认识一位通晓岐黄之术的大夫,医术不比太医院的御医差。”

沉舟指了指枕头,示意她趴下。

关翎明白了他的意思,栽倒在枕头上。

凉凉的药膏抹上背后,刺痛感霎时减轻不少。

沉舟触碰她伤口时动作很轻,看得出不是第一次替女子上药。

“你很熟悉替姑娘上药?”

靳妃除了乌草造成的伤疤,全身再无其他伤痕。

不过她与沉舟四处冒险,当是受过伤的。

“是。”

沉舟肯定了她的猜想。

“也是后背受伤?”

“是脸。”

关翎一愣。

话本没提及过靳妃脸受过伤。

反而强调她面容姣好,找不出一丝瑕疵。

“她的父兄怎会容他人打伤她的脸?”

“有人心怀嫉妒,想以掌嘴惩戒为名打断她的脸骨。”

靳妃在话本里经历的事全部有惊无险。

每次她心碎都是别人倒霉。

关翎万没想到真有人对她下过狠手。

“她的伤好得快吗……”

靳妃进宫以后,没见过对她伤痕的描述,想来应该无碍了。

“很慢。上药时左藏右躲,不听话得很。”

靳妃在话本里端庄明理,哪知有这么一面,关翎扑在枕头上“噗嗤”笑出了声。

沉舟在她背后轻轻叹了口气。

“对了。”

他不请自来,关翎刚好有事问他。

“你上次拿来的工匠名录里,不少人亡故的原因写着‘意外’。到底是何意外没有详说。是不便说,还是不知详情?”

“这些人的死因千差万别,非病故的大多经过官府查验。‘意外’两字,是官府的结论。”

沉舟的话有些微妙。

参与御花园建造的工匠当时正值盛年,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短短二十年,四百七十一人里仅剩下三十六人建在。

过世的人里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位染病身亡,遭遇盗匪,剩下死因全写着“意外”。

这些人里不少独居或迁往人烟稀少之地,甚至是前几年发生过战乱的边境。

真正的意外怎可能全部由官府确认?

哪怕找到尸首时未腐烂,官府能明确判断死因的也超不过半数。

一切似乎刻意为在府衙拿到“意外”两字证明似的。

至于那余下的三十六人……

“我听说假如要离开司空府,需要先进木人府闭关。具体需要闭关多久?”

“闭关多久依在司空府就职时间而定。进司空府之前要签订就职书,两年以下者,离开前需前往木人府闭关两年。两年以上者,则就职几年闭关几年。”

原来如此。

那三十六人在司空府供职皆有三十年以上时间,此生无法离开司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