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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翎快步穿过走廊。

越过扶手,可以看到矗立在楼下正门口的黑衣男子。

皇上换了龙武卫将军的黑袍,与平时亲切的模样看起来不同。

一听楼上传来人声,宏明立即抬起头,一眼看到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荒谬,居然来这种地方。”

嘴上叱责,皇上掩饰不住看到她平安无事的安心。

四爷紧跟鹤公子赶了过来。

“为何将她带来这里?”

皇上不满地质问四爷。

诏明用手指了下,在雅室门口不愿出来的清风先生。

“鹤兄为了打听夫诸,答应了他来此。”

“夫诸?”

皇上连看都没看清风先生一眼,紧紧盯着与自己容貌一致的男子。

“你想起了什么?”

“此事以后再说。”

关翎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身旁。

“此地不宜久留,二哥最好尽早……”

她晚了一步。

“砰!”

远处传来轻轻的爆炸声。

那声音相隔甚远,听起来与谁家罐子落地差不许多。

唯有被火器伤过的人,清楚那是什么动静。

关翎来不及细想,一伸手把皇上拉到自己身后。

与在蛇谷拖住四皇子一样,那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任何事都能一回生二回熟,无非再挨一枪。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一只手穿过她的腋下,攥成拳头停在她胸前。

“在你心目中,我柔弱到需要你保护?”

宏明紧贴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说。

他慢慢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枚明晃晃的铁弹。

“东南偏东,三千四百步到三千八百步,二层高度。”

关翎告诉站在门口的龙武卫,立即有人拔足向她所说的方向追去。

“二哥不该来此。”

“知道危险就跟我一起回去。”

没留给他们细说的时间,如月阁附近几间楼阁里涌出一群手持刀械的壮汉。

与金大爷手下那群无赖不同,这些人单看步伐就知训练有素。

秋官府的衙役尚未到来。

皇上突然微服来此,随他前来的龙武卫,以及隐藏在周围的暗卫加起来不足十人。

那些贼匪粗粗算起来至少有五六十,不知是否仍有其他人躲在屋里尚未现身。

“你先上去!”

宏明一抓鹤公子的衣领,把她抛往二楼走廊。

关翎落在走廊扶手上。

皇上与四皇子两尾真龙在此,匪人想要取他们性命几乎不可能。

但也不能伤了那些人的性命,他们是……

“门口是谁……”

耳畔传来颤抖的声音。

思玉楼面色苍白地走到鹤公子身旁。

关翎急望了一眼屋里。

清风先生、雨墨倒在桌旁。那几名乐伎不见踪影。坐在帘子后面的人也消失无踪。

“快叫他们住手,他们不是对手,这样只是在白白送死!”

关翎这会儿只能指望思玉楼听她一声劝。

可惜无用。

娴静的美人抬起了眼,目光漠然。

“听公子这口气,似乎知道我们想干什么?”

“这件事有误会,当年的事并非诸位所想……”

话本里误会的发生多是由于该说话的人一句话不说。

无缘无故当闷嘴葫芦,以为全天下该凭自己那张臭脸洞悉自己所有用心,却做不到洞悉别人困惑的蠢材关翎最为反感。

她想一口气说完,忽觉得喉间有些微的刺痛。

“当年发生了什么,不劳公子告知。”

在她背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忘了,有另一种蠢货是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听。

关翎摸了摸脖颈,确定勒紧脖子的是一条蚕丝琴弦。

那人拽了下丝弦,她不得不顺从他手上的劲道从扶手上跳下来。

“两位觉得杀了小生,此事便能了解?”

思玉楼朝楼下看了一眼,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使她陷入困惑。

“思儿,别上了他的当。涂氏多诡谲伎俩。龙武卫既然同时保护他们俩,杀了谁都一样。横竖今日必与他们俩同归于尽!”

思玉楼不再犹豫,她由衣袖里摸出匕首,卸下了刀鞘。

明光雪亮的刀刃直指鹤公子的咽喉。

关翎咽了口唾沫。

今天她是第二次被人用刀指着了。

“阁下可是思姑娘的琴师冶泉子?”

她问勒住她脖子的男人。

那人一声不吭,压根儿不想理她,只提了提手里的线。

那几根丝弦进一步陷进了鹤公子的脖子。

“为何你们有勇气刺驾,没有勇气听一下真相?”

“五年,还有什么真相我们不知?你不过是想信口雌黄为自己争取时间。我们有自知之明,楼下坚持不了多久。你休想用这套。”

冶泉子踢了一脚她的小腿。

“下楼。”

思玉楼让开了道,在一侧用匕首抵住鹤公子的脖子。

关翎无奈,只能先顺着他们的意思走下楼梯。

宏明与诏明没有对那些匪徒下死手,不过这么会儿工夫已经有好几个人倒地不起。

“住手!”

宏明以为楼上仅有青楼女子,没多加留意。听到男人的声音急转过身,发现鹤公子被人扣住,立时一惊。

“不要伤她!”

他脱口而出的惊呼,换来思玉楼一声冷笑。

“原来天下间有你在乎的人?”

“叫他们住手。”

冶泉子抽紧了鹤公子脖颈上的丝弦。

宏明霎时白了脸,急忙抬手喝止龙武卫。

顷刻间,龙武卫与暗卫手里的兵器被人收缴,脖颈上纷纷架起了刀剑。

“你们想要什么?”

宏明看见鹤公子脖颈间流下的血线,咬了咬牙。

“想要什么?”

冶泉子仿佛听到了有趣的问题,哈哈大笑。

“我们既下了决心行刺,你以为我们想要的能有什么?自然是阁下的项上人头!”

“放肆!无耻刁民,你们也配谈论条件?快放了她!否则在场所有人格杀勿论!”

诏明厉声呵斥。

面对他的怒意,冶泉子扯了一下手里的丝弦。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这些人乃是琥珂遗民,早没了三亲六故,不怕株连九族。

谋刺圣上反是为那些九泉下的亡魂讨公道。

他们哪里怕死?

“格杀勿论?当年没能杀尽我们,今日想斩草除根了吗?”

冶泉子每笑一声,手里的丝弦就颤动一下,在鹤公子脖子上撕开更多一点皮肤。

宏明数度咬紧牙根,终是忍住按兵不动。

“尊师真是怪人。”

鹤公子不理那个一伸手就可以让她人头落地的男人,与一旁的思玉楼说话。

“既不想听小生细说缘由,直接动手就好。难不成你们以为那两个人会为了我自愿放弃性命?他们若是至情至性之人,怎会做出你们以为的事?午夜梦回不会吓醒吗?”

思玉楼被她问得一愣。

鹤衣青年溢满柔情的杏眸瞥向她。

“嘴上叱责他们无情无义,所作所为又以他们重视情义为前提。你们真正期待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