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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后到来,靳充仪急忙恭敬地行礼。

她虽不认识皇后,可由于皇后与皇上以及那位鹤公子面貌相似,对皇后总有些亲切。

这三人里对皇后毕恭毕敬行礼的也只有她了。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不想惊扰了殿下。”

关翎一瞪绷直身子不想理她的另两人。

“两位是否膝盖有恙,要不要用庭杖敲一敲?”

王成娇自恃是皇后堂姐,反过来向堂妹行礼抹不开面子。

这点膈应不算太大,被她一催乖乖屈膝了。

邹夫人明面上因皇后有丧子之痛,她哪怕屈膝也得凄楚中带着不屈,不屈中带着无奈。

那么复杂的感情不得酝酿一会儿?

“回殿下,鬼月将近,嫔妾担忧陛下健康,做了几个香囊。今日来此恭候陛下散朝,不知凌妃娘娘亦来拜谒皇上,无意冲撞了她,宫女们生了些口角……”

有千牛卫与四皇子在,一到男人面前就身轻体健的邹夫人先端起姿态。

靳充仪眉心一跳。看来邹夫人说话不实。

嫔妃间的口角,纵有大事也是屁大的事,为了这些事在大热天大动干戈,甚至招来随身保护皇上的千牛卫。

谁这会儿揪着话里话外的把柄不放,跳起来反驳,让千牛卫在太阳底下多站会儿,落在千牛卫与四皇子眼中就是咄咄逼人心胸狭窄。

话本的桥段未完全跳脱世间的道理,这世界纵使不是话本,也有相通之处。

在维护是非公义时,人多免不了暗中衡量这些是非公义要自己付出什么。

平白无故折腾千牛卫,一开始就不讨喜。

弄刀舞枪的大老爷们也不在意口舌争论里谁对谁错。

邹夫人假意解释,不过是要凌妃主动拉长争论,引起千牛卫厌恶罢了。

这种故意露出破绽诱人中计的伎俩,关翎在书上见过。

“程公公守在宫门前,可见到发生了什么?”

抢在王成娇发作前,关翎先问御和殿门口的小太监。

守在御和殿门口的公公得替皇上掩盖整晚不在御和殿的事,毫无疑问是他亲信,除皇上外不看任何人脸色。

“回殿下,一大早邹夫人前来候陛下散朝,遇到了同来拜谒陛下的凌妃娘娘。两人在殿门口等了一会儿,恰好靳充仪起床由殿内出来。邹夫人的人宫女见状,心有不甘……”

程公公瞥了眼如嫣。

“对邹夫人说,有潮起便有潮落的那天,有人退潮退得快,有人退潮退得慢,不靠船推的才是真浪涛。”

这话是挤兑北六宫得宠全靠家世,尤其踩了脚只有一夜之幸的凌妃。

千牛卫那帮糙老爷们未必听得懂,在后宫待久了,纵使粗枝大叶犹如凌妃肯定也能听出如嫣的意思。

之前陷害皇后的事上,如嫣没少出力。

这倒霉催的丫头留在邹夫人身旁始终是个祸害。

“凌妃娘娘的宫女听言不满。”

程公公继续告诉皇后发生的事。

“对凌妃娘娘说,皇上近日与靳充仪形影不离,这么半天早散朝了不回来,定是见了有些无风起浪的人心烦,躲开了。”

关翎看了眼站在凌妃身边的小宫女。

听见程公公的话,有一位宫女撇了撇嘴,想来说的是她。

那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听言辞比她直肚肠的主子顶事儿。

“邹夫人的宫女听后对邹夫人说,有人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赶巧结果的时候皇上不来,可想避的是谁。”

关翎开始佩服程公公的记忆力。

“凌妃娘娘的宫女听完对凌妃娘娘说,倒是有人想结颗蟠桃出来,不瞧瞧自己是什么树。邹夫人的宫女对邹夫人说,猢狲进了天庭,个个以为自己是齐天大圣。凌妃娘娘的宫女又对凌妃娘娘说……”

合着这俩人从头至尾没有正式对话过,一直拉着自己主子虚空交战?

御和殿前的千牛卫听蒙了,不知两边如何吵起来。

“罢了。”

关翎抬手止住了滔滔不绝的程公公。

“本宫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转身问诏明。

“能否先撤了千牛卫?不过是嫔妃间的口角,无需兴师动众。”

四皇子一挥手,千牛卫小跑撤离了御和殿。

关翎看到他的侧脸,昨夜梦里的影子一晃而过。

她唯恐再度被拉入梦魇,急忙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收了凌妃的神通。”

听见皇后的命令,凌妃的小宫女乖乖交出了唢呐。

“不过是后妃言辞争执,能把千牛卫惊动过来,不愧是堂姐。又开始惦记满门抄斩的罪名了,是吧?”

明明自己被人中伤,皇后先来责备自己,凌妃不服。

“论到惊扰宫殿,臣妾怎比得上皇后殿下?殿下当初私通四皇……”

凌妃话说一半,想起当事人就在旁边,幽幽改了口。

“殿下当初私通外人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更在殿内引发交火。惊动的何止千牛卫?”

如妃气迷心窍时,痛哭流涕地对四皇子说了皇后编的那堆瞎话。

诏明知道皇后告诉别人,他在蟾宫步道里强行非礼她。

他在蟾宫步道里没做过这种事,不过……他不确定皇后这么告诉别人,是否是记起了什么,因此没有否认。

凌妃旧事重提,他偷看了一眼皇后。

“宫内交火是本宫命人吹着唢呐往本宫身上开火吗?”

凌妃比较得毫无意义,关翎忍不住还了一嘴。

“那不好说。此事至今尚无定论,陛下虽未为此处罚皇后,却也不曾说过皇后全然无辜。纵使私通外人是假,焉知伏击之人瞄准的不是身怀有孕的夫人?”

一听凌妃的话,关翎就知道宫外出了新流言。

这世上最无法阻挡的是老百姓的想象力。

不管多不合乎情理,也少不了脑子里装了茅坑石头的人往那方向联系。

“无凭无据之事,请凌妃娘娘慎言。”

有了凌妃的话当引子,邹夫人正要愁肠百结地翻新戏,被四皇子一句话打断。

“本官追捕擅闯皇宫之人时,铳击枪枪瞄准的是皇后。此事本官可以作证。何况……”

他对着邹夫人哼笑一声。

“邹夫人身怀有孕无人知晓,又是临时起意前去竹青馆拜见皇后。除她外,谁可预先安排铳手伏击她?”

这话刺中了邹夫人的心虚处,她立时收回了快要滴出眼眶的泪珠。

她与四皇子并非共谋,只不过稍稍利用了他。她笃定皇上与四皇子对她虽有猜疑,却无实据,急着将他们心里的怀疑抹清。

“想来是妾身的孩子命不好,拖累了皇后殿下。那日妾身不过想把喜讯告诉皇后,怎知不仅遇到诸多事端……那苦命孩子自己的命也没能保住。”

“你那日才不是来报这件事!”

红袖见她睁眼说瞎话,着急起来。

“你那日假装告诉小姐王府的消息,借机靠近,蓄意陷害她!”

这话揭了邹夫人的底,她本该慌乱。

不过在风月场待久了,只要有男人捧场,邹夫人就能镇定自若。

听了红袖的话,她不过是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一副泫然欲泣,娇弱不胜怜的模样。

“是妾身不好,引王氏的人厌恶。”

一句话,事情成了凌妃与皇后勾结,栽赃嫁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