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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映雪一路挣扎。

靳月夔的双手铁箍一样紧紧抓住她,硬是一路拖回涂公子的屋子。

涂公子卧房里一片肃杀。

翎儿坐在贵妃榻上一言不发。

涂公子穿戴整齐,背手站在窗前。

“你想如何?”

靳月夔与甄映雪刚要进门,听见涂意芝开口问话,不由在棉门帘前停下。

“相公与我多年情谊,抵不过一碗米酒圆子?”

涂公子似乎吹了凉风,一阵猛烈咳嗽。

“快要过年了,何必闹得大家不痛快?”

“到了元宵你就能吃芝麻汤圆了,对不对?”

翎儿激动地站起身。

“认识娘子多年,我从来没想过你这么会无理取闹。世间过日子,谁一碗白饭吃到死?”

涂意芝语气愤慨。

“端午的粽子,除夕的春卷,中秋的月饼,清明的艾草团子,你少吃一样了吗?到了为夫这里,一口米酒值得你惦记那么久?”

“端午的粽子跟中秋的月饼又不是我自愿吃的。清明的艾草团子滑来滑去根本碰不到!”

“粽子跟月饼姑且不论,艾草团子是你自己不想碰。”

夫妻俩争论着古怪的事。

靳月夔听了半天像是暗喻,又不知道他们在比喻什么。

他进退维谷,不知道该不该这时候闯进去。

听到门口的动静,涂公子换了种措辞。

“无论如何,我与甄姑娘木已成舟。她一姑娘家,出了这等事,以后如何在世间立足?我必须给她一个名分。”

“给她个名分还不简单?相公可以认她当干妈。”

“不得胡言。”

涂公子没好气地转过了身。

“甄氏虽非世家豪族,亦是书香门第,不可怠慢。”

“她是月夔哥哥的心上人,靳家的准儿媳。相公打算怎么向靳家交待?”

“靳家与她并未订婚,谈何准儿媳?此事于情于理轮不到靳家置喙。靳公子假如余情未了,非要与她结成夫妻,我自奉上厚礼,不会阻拦。如两人自觉缘分已尽,我亦愿为靳公子牵线,择其他良配。”

“我认识相公许久,第一次发现相公熟谙世家做派。”

翎儿耷拉着脸走到他身旁。

“当日许我一生唯我一人,出个门的工夫领回一位二奶奶。仓房的乱子我纯属冤枉。相公不思半分往日情分,听人三言两语就信我是浪荡之人。”

她哼了一声,好似真的委屈。

“老夫人早看我不顺眼,以后涂家哪儿有我的容身之地?相公不如把我打发出门,免得日后受气。”

涂意芝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脑袋斜抵上她的头顶。

“谁说我要明媒正娶?甄家不过七八品的官员。你与靳家算是姻亲,娘且不许我娶你,怎可能答应甄小姐当正室?”

“相公的意思是……”

翎儿抬起头,眼里恢复了几分光辉。

“自然是纳为妾室,排在你之后。我当然知你冤枉,一时膈应,贪杯误事。昨夜我八成把她错认成了你。气因你才生,祸你不该替我分担一半?”

说完,涂公子垂头凑近翎儿的脸庞。

靳月夔不知他二人在演哪一出,一想甄映雪跟着自己,不好叫她看出皇后身份,于是忍在帘子后,隔缝打量没做声。

一见涂意芝要亲皇后,赶忙挑帘走了进去。

哪怕为掩人耳目,这也过了。

甄映雪在他背后听得七窍生烟。

她以为涂意芝碍于甄靳两家的面子,会娶她当正室,谁知道他顶多纳她为妾不说,甚至允诺翎儿日后压她一头。

昨晚那么大的事,两人转眼又卿卿我我,心也太大了吧?

涂意芝温文尔雅,对她一直彬彬有礼,从未主动过。

靳月夔好歹知道煮粥陪床,涂意芝看都不看她一眼——虽说他现在看不见。

她运筹帷幄半天,难道图的是给人当洗脚丫头?

莫说涂氏高门大户,她甄家高攀不上。

石太史堂堂二品大员,为了姐姐漠视原配猝死,以正室之礼将她娶过门。

涂意芝作为次子,想娶她当正房有何不可?

她看不上足够当自己父亲的糟老头,一心想嫁年轻英俊又富贵的世家公子,姐妹们嘲笑她不自量力。

如今眼看如愿以偿,谁知落得了个妾室的身份,岂不被姐妹们笑死?

她在四姐妹里,无论容貌、才情皆是出众,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涂意芝双眼恢复后,她有自信可以博得他的宠爱。

但她不能以妾室的身份抬过门。

她丢不起这人。

靳月夔突然闯入,翎儿急忙推开涂公子的手,退身闪避。

涂公子的表情起先有些扫兴,很快恢复了优雅从容。

“靳公子?”

“请涂兄检点自身。”

这小子果然对皇后心存不轨。

靳月夔狠狠地瞪了涂意芝一眼。

瞧见靳月夔面呈怒意,甄映雪心定了些。

靳二公子毕竟是在意她的。

她就说哪有男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女人被人染指。

她当初花了大把银两与力气打听到靳二公子一切喜好,全部铭记在心。

靳月夔见她的时候惊为天人,断定与她前世有缘,今生非她不娶。

像她这样与靳二公子珠联璧合的女子,他这辈子绝不会再遇到。

他怎么可能舍得她?

刚刚一定是在她面前强作镇定。

身为武将在沙场需要时时提防敌方细作,他必然早学会了如何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表情像在猜疑。

现在见到涂意芝,愤怒再也无法掩饰了。

“映雪……映雪见过涂公子,见过翎儿妹妹。”

甄映雪语气哀切,声音暗含得意。

“靳公子莫为了映雪伤害涂公子……昨晚是映雪的错,与涂公子无关。”

她一边拭泪,一边走到翎儿跟前,“扑通”一声跪下。

“映雪对不起翎儿妹妹……映雪与涂公子俱为真性情之人,昨晚实乃情难自禁。”

她抓住翎儿衣角,忏悔起来。

“来萨满康德后,映雪不时来找涂公子诉苦。昨夜涂公子饮过三两杯后,想是把映雪当成妹妹,铸成了大错。望妹妹看在映雪的面子上,不要怪罪他。要恨就恨映雪一人。”

她把涂意芝的话重复了一遍,补充了下他昨天饮酒不多,并未醉到人事不省。

这样稍作修改,涂意芝的话就成了有意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