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叹了口气，继而想起跟前的事。
“甄小姐手里的缚魂花来自哪里？很难想象是阿纳斯塔西奥千里迢迢由关外带入京城。”
阿纳斯塔西奥不像纪离鸿，借太岳明楼来去。
他混在商旅间进入华京，随身携带久开不败的花朵未免过于醒目。
“阿纳斯塔西奥来华京的时间，恰好我在竹青馆遭人行刺。龙霄宫东南角的守卫被杀，皇上调查所有侍卫背景，找不出蛛丝马迹。那一次极可能同萨拉赫斯遭袭一样，有人被夺了舍。”
关翎回想自己刚醒来时的经历，一下子找到了许多事的答案。
“殿下认为，甄小姐的缚魂花来自那时？”
两事相隔大半年，一桩发生在华京，一桩发生在鹘霜，沉舟不太认同。
“缚魂花不光能配成‘冰火莲’。她制作此药应是最近才做的决定。纵使以定日珠保存，携带一朵不会衰败的花那么久，尤其远离京城前往龙溪期间随身携带，不怕遭人怀疑？”
春夏的花出现在冬季，委实可疑。
“若非如此……甄小姐也许到达龙溪后，与假扮成阿纳斯塔西奥的纪离鸿见过面？”
附身夺舍与借尸还魂一样，不一定需要涂氏血脉。
古今诸多传闻，与白云楼里的纪离鸿相同，大部分夺了他人身躯的鬼魅，不是有能力使用巫祝的人。
制作缚魂花既然与把疫鬼封印进人身类似，就是一种祝术，唯有涂氏血统的继承者可以办到。
阿纳斯塔西奥尽管知晓祝术，但在沙漠时的表现明显逊色纪离鸿一大截。
他是否能做出缚魂花，尚且未知。
与他不同，纪离鸿必定能办到。
替甄小姐制作缚魂花的很可能是纪离鸿。
甄映雪到达龙溪时，阿纳斯塔西奥已死，她没认出涂公子的长相，必然不知道绿眼苏檀。
纪离鸿若是在那时候去过龙溪，便是借着阿纳斯塔西奥的身份了。
他的巢穴在天武，赶在鹘霜王与人比武之前前往龙溪，总不能是为了特意见甄小姐。
“你……可知冬官府的木鸢由哪里启程？”
关翎想起这件自己好奇的事。
冬官府不想外人看见那只木鸢，不可能由东莱升空，一路途经华英国大片国土抵达鹘霜。
它的出发点，只能在国境附近。
伊萨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你认为那怪人去龙溪截杀木鸢，顺道替甄小姐做了缚魂花？”
“确实……有此可能。”
沉舟思考了下，从木匣里取出几支簪子摆在床上，代替地标。
“为免他人发现木鸢，冬官府将它移至燕关西北侧的沙漠里，再放它升空。黄老先生的府邸虽不在此地，不过相距不足百里。以那人的手腕肯定能到达。”
“原来那木鸢不藏在黄府附近？”
皇后反而有些意外。
“怎么了？”
伊萨不解地看着她。
“我以为纪离鸿截杀木鸢时，碰巧遇到甄小姐。若两地相隔百里，那两人相见，说明甄小姐与他并非巧遇，而是早有联络手段。”
“也或者……”
沉舟思考了会儿。
“是纪离鸿有事相托，绕道去见了甄小姐。”
很难想象一个鹘霜王都控制不了的人，听凭甄映雪召唤。
他用了法子探知甄小姐行踪，然后去见她的可能性更大。
假如七夕夜四皇子的荒唐之举，真与冰火莲有关，两人肯定早有往来。
会将稀世之物慷慨赠予甄映雪，纪离鸿从她那里大概也得到了相应的好处。
毕竟那个男人，最爱与人交易。
“甄小姐不过是位七品芝麻官的家眷，她能帮什么忙？”
关翎疑惑。
总不能是纪离鸿沉湎美色，拿缚魂花讨好她。
且不说纪离鸿，她在忒鲁明茨留意阿纳斯塔西奥过许久。
那男人尽管风流成性，不过行事相当谨慎。
她查探了那么长时间，一次也没发现过他使用祝术，更不要说他周围的普通百姓。
“殿下忘了，她长姐嫁了二品大员。”
沉舟的话并未解开翎儿的困惑。
“太史官级虽高，奈何手中没有实权。纵使有甄小姐牵线，对纪离鸿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这点暂时不知。”
翎儿没有由沉舟那里得到答案，只能顺着他的说法试想。
太史专司编撰史书，要说有什么特权，唯有查阅各府衙纪录与资料了。
“纪离鸿未替鹘霜王制造出实用的亡灵军团，未必不心存此念。会不会他打算借太史的权力，在华英国的府衙纪录里寻找答案？”
与沓古托合作前，纪离鸿已在西境实验了一两百年。
他所做的一切，不像是单纯为了诓骗鹘霜王。
清源皇后当年既然能利用尸骸制造出涂氏，兴许华英国早年的传说记载里暗藏了制造战争人偶的方式方法。
华英国各地记录铺天盖地，纪离鸿不可能凭借夺舍，亲力亲为逐一查找，少不得假手于人。
于别人来说可有可无的太史，弄不好对纪离鸿而言意义重大。
沉舟与伊萨各有所思，并未答话。
“有一点我敢打包票，甄小姐手里的缚魂花绝不是失踪的木鸢操纵人。”
翎儿拍了拍胸脯。
纪离鸿再怎么狂妄，也不至于冒着事情败露的风险，提前把计划透露给甄映雪。
那女人三心二意的程度不亚于他。
既然是同类，他怎可能全心全意信她？
甄小姐做花的素材，多半来自她的周围。
“必须向靳公子打听下，他周围是否有人突然失踪或离世。”
一想到要跟靳月夔说话，关翎满脸不悦。
“隔壁商量了许久，想必嫁衣上的花样都定下来了吧？”
“殿下……”
提及甄映雪，沉舟提醒。
“既知甄家所用手段包括巫祝，那甄静雪哄得石太史死心塌地的法子不可不防。少爷一人应付甄姑娘……”
“嗯。”
关翎点了点头。
“你与伊萨想办法绕过甄小姐视线，严加监视，情况不明前不能再留少爷与她一人独处。靳公子我来想办法。”
“我们俩盯住小龙，假如姓靳的再对你做出什么怎么办？”
伊萨一回来就听沉舟说，甄姑娘由涂公子房里披头散发地出来，靳公子气急败坏险些打了翎儿。
靳月夔这些天阴晴不定，放翎儿一个小丫头应付他，伊萨无论如何不放心。
“那我正好有机会揍他一顿。”
关翎转了转腕子上的海柳手钏。
“另外，老陈抽空帮我搜下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