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
随着这一声呼唤，黑袍妖影颤抖的身子终于停了下来，似乎已经认命。
但她依然不肯露出自己的面容，反而将自己的头抱的更紧了一些，惊慌失措的哀鸣道：
“不......我不是。
我不是，你不要看......不要！”
周明哲神色呆滞的坐在地上，似乎仍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木兮？怎么会是木兮呢？木兮不是还在石盘法阵上躺着吗？
周明哲茫然的回过头，望向石盘法阵，却见柳儿静静躺在法阵之上，似是沉沉睡去。
墨尘踏步走向法阵，轻手轻脚的将那昏迷的柳儿扶起，让她的脸正对着周明哲，好让他看个清楚。
墨尘望着周明哲，眉眼间满是怜悯之意，他轻声对着周明哲说道。
“你好好看清楚，这真的是你的木兮吗？真的生的一模一样没有半点不同吗？”
闻言，周明哲脸色一白，心中似有一道口子裂开。
这些年相处下来，他心中自然清楚，她与木兮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
她与木兮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都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尤其是二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可她终究与木兮的模样太过相似，让周明哲下意识忽略了这些，只是安慰自己毕竟是再世为人，怎么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呢？
直到此时，周明哲终于想起了这些，他嘴唇颤抖着，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什么都没有说出。
“唉......”
墨尘轻轻放下柳儿，让她继续躺在石盘法阵之上，随后转身面向周明哲，轻声说道。
“她不是木兮，真的只是一个与你的木兮长的很像的女孩而已。
转世轮回，便是重走一遭，怎会与前世一般无二呢？
即使真的有，忘却前世所有的人，也该算完全不同的人了，这一切都是你太过执着。”
说着，墨尘伸出手指指向石盘法阵，眼神低垂，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泽。
他看着石盘上的法阵，对着周明哲说道：
“如我之前说的那样，这不是什么转世轮回的法阵，而是一个交换魂魄的法阵，一旦发动施术者便可以交换魂魄，入主这女孩的躯体，再生为人。”
听到此处，原本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的黑袍妖影忽的出声，大声啜泣着喊道：
“不要！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
见状，墨尘微微摇头，轻轻叹气。
周明哲则神色呆滞，就像一根木头一般，呆呆的望着墨尘，似是再等墨尘继续说下去。
墨尘看了看瑟瑟发抖的黑袍妖影，又看了看周明哲，这才继续说道：
“本来我一直想不通她为何要帮你做这些事，毕竟这事除了让她惹上一身麻烦外，再没有任何用处。
可看到这交换魂魄的法阵后，我终于想通了一切。
她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得到这具身体，好做你想要的“木兮”。
所以她为你挡下攻击，为你用命拖住我，你可想明白了吗？”
墨尘不等周明哲回答，便直直的盯着周明哲，似是想要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他对着周明哲，一字一顿的说道：
“因为她就是你的木兮啊！”
周明哲脸色惨白，怔怔的望着遮住面容的黑袍妖影，低声呢喃道：
“为什么呢......”
墨尘看向依旧捂着脸的黑袍妖影，轻声说道：
“还想不通吗？你为什么不想想她为什么那么在乎自己的脸露出来吗？即使在战斗中，也要分出一部分心神顾着自己的脸吗？”
说着，墨尘顿了一下，伸手指向黑袍妖影枯槁的手臂，说道：
“你看看她的手臂成了什么模样。”
闻言，周明哲看向黑袍妖影的手臂。
见此，黑袍妖影惊慌失措的将自己的手臂压在身下，不敢让周明哲看到。
周明哲见状心中却是有些恍惚。
挡住又有什么用呢？这些年里周明哲早就不止一次看到黑袍妖影的手臂了。
那手臂如枯木一般，看上去没有一丝血肉，就像只是用皮包着骨头而已，看上去很恶心。
而这些年来，周明哲也曾不止一次的想到：手臂就已如此难看，那她的脸又该是什么鬼样子呢？
想到此处，周明哲心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黑袍妖影，脑中一片空白，恍惚间他想起了之前墨尘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女为悦己者容。
看到周明哲这般模样，墨尘微微眯眼，低声说道。
“看样子你应该是想明白了，她如此在乎她的脸，只是因为不想让你认出她，不想让你看到她那与鬼怪无异的脸。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但想来她如此费心的想要修补这个法阵，也只是想以你记忆中的模样来见你。
墨尘忽然回过头，望了一眼那石盘法阵，语气中有了几分感慨。
“就算她会因为这法阵的副作用而变的短寿，活不过五年。”
墨尘说了许多，然而此时的周明哲却已全然听不见了。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个蜷缩着，绝望的哭泣着的身影，一如当年他在那个铁锅里捡到她那般。
周明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再次向着那黑袍妖影爬了过去。
他爬的很慢，身上的杀意与戾气渐渐消失不见，似是受此影响那附在他身上的盔甲忽的一震，随即化做尘埃，洒落一地。
而墨尘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周明哲。
片刻后，周明哲终于爬到了黑袍妖影的身边。
他伸出手探向黑袍妖影，只是那手刚刚伸出便停在了半空，似是在害怕，又似是不知该怎么做。
周明哲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似是变成了当年那个干净的少年一般，他向着那黑袍妖影颤声说道。
“木兮，是我，周明哲啊。”
木兮闻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哭的更大声了。
远处，墨尘见状，却是微抬手掌，雾气凝聚化为丝线，强行将那黑袍妖影的身子拉了起来。
“不要！”
木兮一声惊呼，却是身不由主的将脸抬了起来，就这么暴露在了周明哲眼前。
而周明哲看清木兮的脸后，神色一变，僵在了原地。
木兮见状心中一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敢再看周明哲的脸。
她知道的，她如今的模样可以说是面目可憎，如恶鬼一般。
这怪不得谁，是她不该露出自己的脸。
就在木兮这般想时，周明哲却似是忘记身上所有的伤痛，张开手臂将木兮轻轻拥入怀中。
闭上了眼睛的木兮身子一震，缓缓睁开了眼睛。
却见周明哲神情哀伤的看着她，脸上满是心疼与自责。
他将自己的脸贴向木兮那干枯没有血肉的脸，颤声道：
“木兮......你回来了......”
木兮呆呆的被周明哲搂在怀中，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久违的温暖也终于让她心中最黑暗的那处悄然破裂有光芒洒落，种子生芽。
木兮缓缓伸手，轻轻抱住了周明哲；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哽咽不止。
“嗯，我回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