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其实还是个好时候，尽管有时漫长而冷寂，有时短暂而温暖，可无论怎样，大多时候，夜，是能安抚疲乏的身心的，夜的静谧中，也有很多心里话，都能够缓缓的流出。
床上，一片月光洒下来，照在了兄弟俩的身上。
程一没说话，等着向小林开口。
似乎过了许久，房间里都只有“嗒.嗒.嗒”的钟表转动的声音。
“哥，其实，这件事，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十年了。”
“嗯，我知道。”
“嗯，那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时光，就跟随向小林的讲述，回到了十年前。
那天是向小林十八岁的生日。
黎叔彼时的生意虽然做的没有现在这么大，但是，也已经实现了小小的财务自由。
那天，约好了一家人要去电视塔最顶层的旋转餐厅吃饭。
黎志平订了最好的位置。
那上面好美，那是向小林第一次鸟瞰整个滨州，灯火霓虹，夜色很动人。
那天，母亲冷金兰高兴，在黎叔的劝导下，第一次允许自己喝点酒。
黎叔点了一瓶挺贵的红酒。
一瓶快喝完的时候，冷金兰的电话响起，三缺一，问她结束没呢，能不能去。
黎叔笑着说：“你想去就去吧，我们爷俩把这点酒喝完，就回去了。”
向小林有点酒精上头，小小的晕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
“妈，蜡烛也吹了，蛋糕也切了，你去吧，我跟黎叔再喝一会。”
冷金兰交待：“那你们早点回家，这上面风大，我先去摸几把。”
说完就离开了，只剩下黎志平和刚满18岁的向小林。
看见母亲走了，黎志平盯着向小林。
“小林，喝够了吗？”
向小林咂摸着口腔里残余的红酒滋味，看着瓶子里就剩一个底儿的酒，摇摇头。
“意犹未尽啊。”
“这还有专业调酒师调出来的鸡尾酒，尝尝？”
“好啊！”
向小林兴奋的猛点头。
第一杯，黎叔点了两杯长岛冰茶，入口都是可乐和柠檬的味道，向小林感叹好喝。
第二杯，是金汤力。苏打水的气泡感，融合着不易察觉的威士忌，缓缓流入口腔，别有一番滋味。
第三杯，是经典莫吉托。薄荷叶进入口腔，带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清凉感，沁人心脾。回甘香甜，有点上头的味道。
几杯酒后，向小林感受到了酒精的威力。
他看着同样醉意正酣的黎叔，说出了一句心里话：“黎叔，从我记事，开始，我，我就不记得我爸老向了，一直是你陪在我身边，今天我18，18了，打今儿起，我改口。”
黎志平听了这话，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向小林憋了几秒，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用力过猛涨红了脸：“爸！”
他终于叫出了口。
黎志平泪眼汪汪，15年的努力，终于换来了向小林的认可。
他又要了几种烈性酒，一饮而尽。
明显，那几种酒劲儿太大了。
他真的喝多了。
然后，他看着向小林说。
“小林，那爸也跟你坦白一件事。”
“爸，有事你说。”
“你爸，是为了救我才牺牲的。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向小林摆摆手：“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你们是军人，我妈说，如果你们两个当时换个位置，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救他的，对吧？”
黎志平眼神里冒着希望的光芒。
“那是一定的，为了他，我宁肯牺牲所有的。生命算什么。”
向小林点点头：“我都理解。都理解。”
黎志平犹犹豫豫，似乎还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
“我都改口了，爸，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黎志平看着向小林：“我怕我说了，你会生气，会再也不理我了。”
向小林醉眼朦胧：“怎么会呢？说吧，说啊！”
黎志平深呼吸了一口：“我和你爸，是”
黎志平活活把后半截的话咽了回去。
向小林急的都快拍桌子了：“是什么啊？兄弟，朋友，死党吗？我都知道啊。”
“是恋人！”
黎志平闭着眼睛说出了这几个字。
如天打雷轰。
向小林愣在原地，思想不受控制，不知道何去何从。
尽管只是讲述了这段往事，向小林把最后这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能讲出来。
此刻，躺在旁边的程一也是一脸震惊。
他想象了无数的背后原因，包括冷阿姨和黎志平那样，被向小林当场撞见，也包括黎志平可能虚情假意外面还有别的女人等等，但是，死活也没想到这一点。
他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只能让着时间一点点的在时钟的滴答声里爬着格子，让这片空间死一样的宁静。
向小林似乎也没有等着程一回话的意思。
在黑暗中，靠着月色的光芒，看着天花板。
过了不知道多久，似乎天都快亮了。
向小林蹭到了程一身边：“哥，胳膊借我，怀念小时候了。”
很小的时候，两个人常常这样睡在一起。
每次醒来，向小林都躺在程一的胳膊上，无一例外。
程一那时候总说：“我胳膊上有磁铁吗？你脑袋是铁做的吗？”
想到这，程一嘴角咧动，抿着嘴角笑笑。
他伸出手，向小林轻轻的躺上去。
夜，还是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