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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踉踉跄跄的向她跑来。没有发出脚步声,也没有留下任何影子。

“小姐,我们快跑!”

她拉住涂知意的手就往回返,涂知意呆呆的看着面前少女,目光从她两个戴着蝴蝶的可爱环髻缓缓下移,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刚才被刮破的袖子已完好如初。

两人在林中就着月光不停的向前跑,丝毫不敢歇息半分。

悬崖边的另一条路,正是从另一侧的下山之路。

涂知意不知道自己身上被挂了多少道口子,也没数摔了多少次,只是木然的被小鱼拉着往前跑。

丛林中各种不知名的灌木和野草横生,在她们途经之路边缘树木上的尖刺上挂着新鲜的血珠。

“小姐,再坚持一下……”小鱼气喘吁吁的转头安慰她,“路已经没那么陡了,我们应该快到山脚了。”

地势越来越开阔,后面也没有了追兵的声音。

晨曦破晓,山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地平线上亮起一线光芒,将天空染上一抹温暖的橙色。

“我们逃出来了!”小鱼惊喜的喊了一声。

“是啊,我们逃出来了。”涂知意喃喃自语。

她望着小鱼那天真无邪的脸庞,心底弥漫起阵阵酸涩。

“我们快走,还要去找少爷呢……”

小鱼拉着她就要往大路上走,然而她的面前好似突然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拦着她无法再向前一步。

“诶?”她松开拉着涂知意的手,在屏障上拍了拍,“这是怎么回事?”

“你……”涂知意艰难的出声,“昨夜那群山匪抓住的,是你。”

小鱼茫然的看着她,脸上逐渐浮现出惊慌之色。

“我没有……他们没抓到我……”她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双手无意识的抱住脑袋,似乎回想昨夜的事让她感到很痛苦。

“我不放心小姐,回来找你……然后,然后碰到了……”

她缓缓放下扯着发丝的手,浓厚的哀伤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让人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我死了吗?”

她看向涂知意,轻轻的问了一句。

涂知意喉头如同被堵上了一块泡发的海绵,什么都说不出来,呛的难受。

“我应该是死了。”小鱼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袖子,昨夜翻围栏的时候分明已经刮掉了一大块,现在却是完完整整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惊慌道:“那小姐你……”

“我没事。”涂知意强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指了指地上的影子,“我活得好好的。”

小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闭上眼,看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只要小姐活着就好。”

少女的身形在阳光下逐渐变得透明,从四肢开始一点一点的化为金黄色的荧光。

她死前最大的执念就是让小姐平安逃出去,如今心愿已了,便再也凝不出人形。

涂知意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视线被泪水填满,越来越模糊。

她看着小鱼的魂魄化为能量,最终还是没能把真相说出口。

没能把真正的月映图,她的小姐早已死去的真相说出口。

点点荧光向上升腾,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涂知意垂眸看向自己还染着斑斑血迹的手。

因为她用了这具身体,所以她的血就带了聚魂之效。

小鱼昨夜为了帮她止血将她受伤的手指含于口中,吞下了她的血。所以才能在死后凝聚出完整的魂魄,能碰到她。

心口痛感越来越强,那是源于这具身体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的感情宣泄。涂知意在这铺天盖地的悲伤中蹲下身子蜷缩在一起,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微风轻抚着山岭,树叶轻轻摇曳舞动。四面无人的大道旁,只有少女孤单的身影。

她毫无顾忌的嚎啕着,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将那胸口压着的巨石敲碎呕出。

高大的身影走到她身旁,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感受到男人的接近,涂知意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望向男人。

程笠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狼狈的少女,漠然道:“只是个数据而已,何必呢。”

涂知意定定的回看着他,眼神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两人对视半晌,涂知意只字不言,只是撑着路边的树缓缓站起身来,顺着大路继续向前走去。

“司马上兮就在辉县,距离这里十里开外,我带你过去?”

程笠拉住她的胳膊,语气中有妥协之意。

涂知意头也不回的甩开他的手,拖着一身伤一步一步向前走。

看着少女倔强的背影,程笠叹了口气,抬步跟在她身后。

照常理说,涂知意现在这副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一整夜的奔袭早已将她消耗成了空壳。现在最轻松的办法就是她放弃这具身体,恢复原身。

至于杀司马悦兮……

就算灵界的人一直守着,也挡不住她的。

只是麻烦了一些而已,在人家地盘上光明正大的杀人,闹大了确实不好看。

可现在涂知意不想放弃,一点都不想。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或是在跟谁较劲,只是不想现在放弃“月映图”这个身份。

十里的路程,她硬是拖着这副身体走了一整天。终于在看到刻着“辉县”的石碑时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倒在了路边。

完全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一个焦急的人影向她冲来。

“阿图——”

是邢仲权。

他将地上的女子轻轻抱起来,看着她布满血迹的衣衫,脸上满是担忧。

“阿图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大夫!”

他足下轻功发挥到极致,向着县城中的医馆飞身而去。

与此同时的司马上兮正坐在床边,心疼的给妹妹擦着额头上的汗。

司马悦兮自昨晚突然出现在辉县司马家的铺子里被带过来,看见他就晕倒了,直到现在还没醒。

“少爷,那车夫回来了。”采桑靠近司马上兮耳边轻声汇报。

“夜间行路遇到山匪,丢下小姐独自逃跑,他也有脸回来?”司马上兮怒道,“把他的身契给他,让他另谋生路去吧。”

采桑顿了顿,偷瞄一眼自家少爷的脸色,犹豫着开口:“他说……少夫人是和小姐一起来的……刚才在门口,阿全听到这个消息就走了……”

司马上兮手中的手帕掉在地上,他猛地抓住采桑的衣领:“这么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说!”

采桑皱巴着脸,心道您和少夫人正吵架呢,也不给我机会说啊。

司马上兮急急从床上起身向外奔去,采桑看了一眼床上少女,踌躇一番还是跟着司马上兮一起出了门。

就在门关上那一瞬间,司马悦兮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里毫无混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