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复现出的狮蝎即将抵达堇山，他却已经撑不住了。
翎琛的注意力一直在翎瑶的幻影上，川竹加快速度更靠近星牧一些，随时准备接住他的身子。
就在这时，启渊出现了。
只见他身影一闪就到了星牧身旁，面上虽有疑惑之色，但还是将左手覆在了少年后背。同源神力涌入，瞬间缓解了岌岌可危的经脉的压力。
星牧缓过神来，转头看向身旁的金眸男人，艰难的咽下口中血沫。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少年的声音沙哑。
“启用溯洄大阵，复现曾经发生过的某个场景。”标标准准的答案。
“为什么帮我？”
“你是我的儿子。”
“好。”星牧扯了扯嘴角，抬手指向堇山：“我现在要去看看我娘，你帮我撑着阵法。”
启渊点头，神力流转，从星牧手中接过了溯洄大阵的掌控权。
狮蝎的幻影冲到堇山的小院前，一个红衣女子乍然出现在院中，抬手撑开屏障。
然而狮蝎已被翎瑶和后面的追兵逼的暴躁起来，此时只以为前方突然出现的女子是来抓它的，终于舍得甩出毒针。
狮蝎的毒针短时间内只能攻击一次，要生成足够的毒素则需要三四日的时间。所以这毒针它只会留在紧要关头用。
事发突然，胥乐来不及防范，直接被毒针击中。
就在这一瞬间她就发现此毒致命，慌乱之下一抬头，就远远的对上了翎瑶的视线。
寒风突破结界，将院中三色堇席卷摧残。两个女子目光在空中相撞，比那寒风还要再冷冽一些。
星牧双目通红的站在胥乐的虚影身旁，喉头堵的生疼，想开口喊一声母亲都没办法发出声音来。
翎琛此时正立于翎瑶身侧，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子的脸。
那脸上的表情，他从未见过。
确切的说，他从未想过这样狠厉的神色会出现在他那善良美好的妹妹脸上。
这样的神色转瞬即逝，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翎瑶仰起头，如看丧家之犬一般垂眸看了胥乐最后一眼，傲然转身回了灵界境内。与翎琛的虚影汇合时已经恢复了焦急又担心的表情。
在后面的事情众人心中都清楚，胥乐只来得及把星牧藏进法器里，独身一人引开了狮蝎。不停流转的灵力将毒素带至全身，待到和涂知意汇合时，已是回天无力。
阵法框架所用的心头血已经耗尽，溯洄幻境结束。
星牧脱力半跪于地，浑身不断的颤抖着。他僵硬的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神情冷漠的启渊，忍不住哭出声来。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为什么你能做到如此无动于衷！”
他心底还是无法相信，他的父亲能冷血无情到这样的地步。
启渊淡漠的开口：“你母亲并非翎瑶亲手所杀。”
星牧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冻的他心脏骤缩。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没有心。
“胥乐之死，翎瑶确有责任。但冥界这么多年来多次破坏她历劫，理当是扯平。”启渊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扯平？
一条人命，居然能用“多次破坏凶手历劫”来扯平？
“好……”星牧踉跄着从地上站起身来，川竹见状想来扶他，却被他推开。
他慢慢来到启渊面前，一字一句咬牙道：“那她重伤我师父，企图杀人，你应该也看到了。这件事，总不能再有异议了吧？”
启渊道：“可你师父并没有死。”
这下不仅是星牧，就连川竹都惊呆了。
这真神……只怕是脑子不太好使吧？
难道杀人的定义，必须是凶手亲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当场断气才算？
如此说来，买凶杀人的都是无辜的喽？
就在此时，一道黄衣身影掠来，面色凝重的落在启渊身旁，正是匆匆从上清赶回来的翎瑶。
她不敢看翎琛的表情，而是将所有希望压在启渊身上。
“师父。”她先是冷静的行了礼，而后明知故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启渊转过身来，金色眸子对上她的目光。
“为何要伤冥君？”
还好，用的是“伤”这个字。
翎瑶暗暗叹了口气，斟酌着开口：“当时鹤白去寻冥君，两人行迹有疑，徒儿怀疑他们想对师父不利，便与冥君起了争执，一时冲动，徒儿有错。”
星牧冷笑一声：“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师父和鹤白行迹有疑的？又是从何怀疑他们要对真神不利？就凭你的猜测就可以随意伤人吗？”
翎瑶猛地盯住他的眼：“那你们冥界不也是只凭猜测就对我不依不饶的追杀了这么多年吗？”
“呦，那你是来晚了。”川竹接话：“当时你是怎么把狮蝎赶到堇山去的，刚才已经被溯洄大阵完全复现出来了。”
“那算什么证据？”翎瑶步步紧逼：“就算你们强行将那算做证据，也改变不了先前因为猜测而杀我历劫身份三十六次的事实！”
“谁说我们是因为猜测才杀你历劫身份的？”
清冷的女声传来，川竹惊喜回头：“老大你终于来了！”
还没激动一秒，下一秒就变成了惊讶。
只见涂知意架着浑身是血虚弱无比的程笠于风中而来，缓缓落于众人面前。
川竹当即上前把程笠接过来，和涂知意简单交换了眼神后，便赶紧联系乔水水。
程笠现在站都站不稳，看起来十分狼狈，一看就是刚被救出来，来不及回去处理伤就赶来这里。
涂知意理理衣服，语气中带了些不耐烦，继续刚才的话题对启渊道：“我杀翎瑶的历劫身份就是单纯的看不惯她，想给她找些不痛快，有问题吗？”
“历劫身份说到底就是凡人，我身为一界主君，杀几个凡人有问题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尤其是翎瑶，现在已经完全崩不住表情，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神色云淡风轻的女人。
她是疯了吗？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在真神面前说这种话！
然而下一秒启渊的反应更让人震惊。
他说：“没有问题。”
涂知意直接笑出了声。
她猜对了。
启渊的设定是保证世界多元化，保证六界不被某个除了玩家之外的Npc统一，而不是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否则先前六界中上界之人草菅人命时他就应该出来制止。
为了保证玩家的体验感，作为主君是可以随意杀人的。只要他愿意，哪怕杀光一界都可以，启渊不管。
所以她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想杀凡人，杀着玩，在启渊那里是被认可的，甚至非常正常。
如果被翎瑶引着自证和解释，那永远扯不清楚。
翎瑶过于重视自己在外人眼中“济世神女”的形象，不管做什么都要扯出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彰显自己的“正道”。
但正是这些理由，成了掣肘她的利器。
涂知意轻咳一声，看向启渊：“所以因为翎瑶将狮蝎赶到堇山导致胥乐之死，此事我们还未找她清算。再加上我险些命丧她手，我的徒儿要新仇旧恨一起算，找她报仇，没问题吧？”
启渊答：“没有。”
“他们的仇由他们自己清算，外人不能插手，生死不论，没问题吧？”
“没有。”
“师父！”
翎瑶骤然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身前男人，惊叫出声：“他们想杀徒儿啊！”
翎琛也上前一步，拱手道：“真神三思，此事……尚有不明确之处，今日决断是否草率了些？”
“还有何不明确之处？”启渊看向翎琛，语气并无为难之意，只是单纯的询问。
翎琛猛地噎住，面色不太好看。他目光下意识的寻找涂知意所在方向，隐隐希望她能拦一拦，好歹给妹妹一条生路。
涂知意并不理会翎琛求助的目光，拍拍星牧的肩膀，磅礴的神力涌入少年的经脉，为他填补方才启动溯洄大阵的消耗。
“你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