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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那人从回廊的尽头现了身,一袭月白色长衫,腰束玉带,一枚碧绿的玉佩随着他的脚步左右摆动,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沈母抓着沈丞相的那只手因为用力已经泛白,而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沈丞相和沈括也都双眼赤红,但三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动也不开口,仿佛这是一场梦,一但他们有什么动作,梦就醒了,沈瑜就不见了。

沈瑜问完父母兄长的情况,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谁知转过弯后一下看到不远处相互搀扶的家人,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快步跑向前,扑通的一声跪在地上:“爹爹、阿娘,不孝子沈瑜给你们磕头了。”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沈母仿佛这才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觉,颤抖着想要上前,却感觉双腿一软,沈丞相与沈括及时的把她扶住,沈瑜也急忙膝行上前:“阿娘!”

“瑜儿…瑜儿……”四年来遍寻不到的幼子出现在眼前,沈母的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再三张口也只是叫出了幼子的名字,颤抖的伸手去够跪在地上的沈瑜,沈瑜见状忙站起身抓住沈母的手放到自己脸上:“阿娘,是我,是瑜儿回来了。”

母子两人哭成一团,沈父与沈括虽然表现的内敛一点,但是也眼眶通红,沈父搂住自己的妻儿,声音有些沙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半晌,四人才渐渐平复下来,沈瑜给沈母擦眼泪,沈母紧紧的拉着沈瑜的另一只手。

沈丞相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季临清:“久别重逢,这位公子见笑了,不知您是?”

“爹爹,这是我夫君。”季临清还未开口,沈瑜的带着鼻音的声音就在沈丞相的身后响起。

沈丞相不可置信的回头看沈瑜,沈母和沈括也是一脸震惊。

季临清在心里叹了口气,完了完了,要遭受老丈人的毒打了,躬身行礼:“沈丞相,小子季临清,同阿瑜已经成亲四年了。”

怕沈父不喜,季临清甚至没敢叫伯父,更别说叫岳父了。

季临清觉得自己要是沈丞相恐怕是要当场背过气去,失而复得的儿子,就要被来路不明的小子拐跑了,想想就令人窒息。

沈丞相面色铁青,还未开口,就被打断。

“爹爹!”见状不对,沈瑜从后面搂住他的胳膊,沈丞相立马偃旗息鼓,声音温柔的不行:“瑜儿,乖。”

但转头看向季临清的时候却咬牙切齿起来:“你让爹爹先把这个臭小子撵出去!”

沈母看沈瑜的神色焦急哪还能不懂,轻拍了沈丞相一下,虽然刚才哭过一场,但姿容仪态不减:“季公子先随下人去前厅稍坐片刻,容我们整理一下仪容。”

季临清哪有不从:“夫人请便。”

柳诗音见对方剑眉星目,高大俊朗,言语间也进退有度,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就带着父子三人离开了。

*

沈母刚见到儿子,虽然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儿子身边,但还是先让儿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沈瑜回到自己的院子,景色与自己走时别无二致,丫鬟已经打好了水房放在屋中,

打发走丫鬟后沈瑜踏进房门,房间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常有人来打扫的,摆设居然还和四年前一样,沈瑜拿起桌上的一个瓷人,底部洁白如雪,并没有他偷偷写的字。

沈瑜不由得鼻尖一酸,当初返回老家的时候,父母怕他少了惯用的东西不习惯,几乎把能搬走的全都给他搬走了,他路上被掳,那些东西应该都损坏了。

如今屋里的布置却与原来一模一样,一定是父母后来又去买回来的,甚至还添了许多新鲜的小玩意儿,一看就是他会喜欢的,父母兄长这么多年一定很想念他,就像他每每想起他们时一样。

不知道父母当初得知他被绑下落不明后有多伤心。

来时夫君告诉他不要担心,他会让自己的家人接受他的,但他真的不想再和任何一个人分开了。

走到放着铜洗的架子前洗了洗脸,然后就转身去了父母的院子。

与此同时,沈父沈母卧房内。

“下去吧。”沈母被丫鬟伺候着洗了脸,然后对身边的丫鬟说,丫鬟福了福身退下了,退出去的时候还有眼色的关上了房门。

沈母挽起袖子把帕子蘸湿拿到了沈父的面前:“夫君,擦一擦脸吧。”

沈丞相接过手帕,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岂有此理,哪里来的无知小儿,即无父母之命,那婚事便做不得数,如今新皇登基,重修律法,新的律法已经颁布,让以后哥儿的婚嫁自由,不用必须与人为妾,到时候瑜儿想嫁想娶皆可,自有你我二人把关,现在又是何必!”

沈母坐在梳妆台前,默不作声,沈丞相见自家夫人不搭理自己,走到沈母身后:“阿音,你说呢?”

沈母透过铜镜看着身后她两个孩子的父亲:“夫君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吗?我们偷偷找了四年,就像一场梦一样,瑜儿突然就回来了,和我们团聚了。”

沈丞相难得沉默。

沈母接着又说:“瑜儿从小到大没有出过门,虽然离开家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了,但他是被掳走的,一个小哥儿,我都不敢想他受了多少苦…你也看到了,瑜儿对那孩子有多依赖。”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叮嘱下人一定要把人带到前厅,生怕自己爹爹把人撵出去。

沈丞相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现在瑜儿回来了,有我们做依靠了,不想再让瑜儿冒一点险。”

见夫人不解的看着自己,沈丞相解释:“瑜儿何尝能和当今皇上扯上关系,今日我与括儿回来的事怕不是都是那小子闹出来的,能让皇上给他传话的人,若是有朝一日喜新厌旧……”

沈母沉思片刻:“夫君说的有道理,只是我看那孩子也不像是这样的人。”

“即使如你所说,他是个好的,如今他们两个这样算是怎么一回事?无媒无聘的,名不正言不顺!”

“夫君!”沈母低声叫他,“暂且不管这些,你在我面前这么说也就罢了,瑜儿刚回来,你可不能这样同他说话……”

“当当当~”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爹爹、阿娘,我能进来吗?”

“肯定是为了那臭小子,真是儿大不中留!”

沈丞相嘴上说着,身体却极为诚实的马上去开门:“瑜儿快进来吧,你阿娘也正想去找你呢。”

沈母拉着沈瑜坐下:“瑜儿这几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可曾受苦?当初收到消息说你被掳走,我和你爹爹也不敢声张,私下里偷偷派人找你,可却一无所获……”

“阿娘~”沈瑜看沈母说着说着又要落泪,撒娇道。

沈瑜思量了一下,还是缓缓在父母面前讲起了当年的事儿,他在回乡途中,有一天歇在一处客栈,结果被下了药,等醒来时已经被歹人掳走,但是他们除了几乎不给他吃喝也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驾着马车一味的带他走,最后把他带到了一个镇子上想要把他卖掉,好在被季临清所救,后来就和季临清成了婚,村子里闹了蝗灾,又说了他救了唐由之,还拜了唐由之为师,跟他学习医术。

他也并没有把事情全盘托出,而是隐去了青楼的事儿,既然他现在已经不在乎,那也没必要说出来给父母徒增伤心,而且季临清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人知道。

沈瑜为了在父母面前给季临清刷好感,说了不少季临清的好话,成婚四年,季临清都对他极好,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候,季临清都不曾让他干过什么活,所以除了开始的那一个多月,他也没受什么苦。

沈父一开始听他这么说,还想若是没有季临清,他家瑜儿还要受不知道多少苦,但听到后面却越听越气,别以为他没听出来,他儿子一直在明里暗里的夸赞那小子。

但即便这样,还是把沈丞相夫妇二人心疼的不行。

沈瑜并未说自己为何到现在才回京,沈父沈母也没有问,沈瑜能回到家里他们已经谢天谢地了。

沈母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气色极好,手也光滑细嫩,在摸摸他的身上,也不显得单薄,看起来甚至比他当初离开家的时候的状态还好,实在违不下心说他瘦了。

再看他身上衣服款式看起来虽然简单,但是料子却是这几年新流行起来的,最为昂贵的浮光锦,腰间的玉佩也绝非凡品,头戴的玉冠看起来跟玉佩像是出自同一块料子,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她试探性的问:“你这衣服的料子……”

“嗯?阿娘,料子怎么了嘛?”沈瑜抬起胳膊看了看,“我的衣服大多都是这种料子啊。”

沈瑜心中不解,这是季临清手下布庄的布,颜色多,穿起来又舒适,所以不止他和季临清,师父他们两个穿的也是这种料子。

他这几年沉迷医术,铺子又是自家的,每次都送来一大车让他挑选,所以他自然是不知道浮光锦在外头是个什么价钱,只以为是平常的布料罢了。

沈母心中一惊,就算是她,也不是所有的衣服都用的起浮光锦来做,想到此她心里也不由得隐隐担心起来,这季临清确实不容小觑。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沈母见沈瑜一副坐不住的样子,时不时的看向屋外,这才开口要去前厅。

等三人到达前厅,远远的看到沈括与季临清在说话,但是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季公子久等了。”沈母看沈丞相别扭的样子,率先开口。

“夫人言重了。”

正好到了午时,沈母做主季临清吃饭,期间沈丞相一直在观察季临清,见他确实一表人才,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对瑜儿也十分的体贴,若是在别的地方他势必要高看他一眼,夸赞他一句,但一想到这人要娶的是他的儿子,他就如鲠在喉。

“不知沈丞相可否借一步说话?”午饭后,季临清恭敬的说。

沈瑜担忧的看着他,他递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沈丞相看着二人眉来眼去,冷哼一声,率先走了出去,季临清连忙跟上。

二人在书房呆了一下午,谁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只知道季临清提出告辞的时候,沈父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好上不少,见到二人交谈也不像防贼一样的盯着了。

“夫君”沈瑜捏着季临清的袖子,有些歉疚也有些舍不得。

“阿瑜就跟家人好好说说话。”季临清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我就在隔壁,很近,你知道的。”

沈瑜这才恋恋不舍的把人送走,临走时还仔细叮嘱了“明天一定要来看我。”

沈丞相虽然对季临清已经有所改观,但还是被儿子这幅没出息的样子气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