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渐渐进入到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之中。
他的耳边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眼前也只剩下雷霆在窜动的闪光轨迹。
除此之外，
一片黑暗。
他就像追逐着闪电奔跑的少年，不知方向，也寻不到目的。
只是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挥舞着长剑，本能地施展着“化劫”剑式，去和雷霆周旋。
他的步伐变得缓慢，手脚变得沉重，呼吸也在黑暗之中，拉扯出一股莫名的疼痛感。
但少年的眼眸，却始终明亮。
尽管身体的力气在逐渐丧失，可与此同时，他对雷霆的了解，却是在飞速增加。
雷霆的威力、雷霆的速度、雷霆转向的角度……
他越来越熟悉这道都天神雷的全部了。
应对起来也就越来越不感到吃力。
在他眼中，这道分离自天劫雷云之中的一缕都天神雷，却是和野性未脱的顽猴，颇有类似。
都是爱伤人，难以驯服、喜怒无常。
不过，一旦能够熟悉掌控其习性，却又发现驯服顽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往往一根香蕉、一枚坚果、乃至于路边随手采摘的一朵花，都能引逗着顽猴团团转。
玩弄于股掌之间！
都天神雷也是如此，
一旦熟悉其规律之后，陈牧也就不再需要如履薄冰一样去在生死间把握一线战机了。
而是能够提前做出预判，从而将剑势提前部署在对应位置，等待着雷霆冲撞上来，顺势引导偏移即可。
相当于原本他要用十成的力气，去引得雷霆有两三寸的偏移。
如今却只需要用七分力气，加上都天神雷自己的七成威能，就能引动雷霆十二三寸的偏移。
借力打力！
以雷霆之威对抗雷霆！
化劫剑式之精妙，让陈牧陶醉。
而他沉浸于剑舞之中，不觉时光飞逝。
在旁观战的姜瑶以及其他一众真传弟子，则早已看得傻眼，一个个目瞪口呆。
一个时辰过去了。
尽管天上梦云湄真人和雷劫的争锋，拥有毁天灭地般的威势，但对他们这种修为境界的年轻修士而言，玄衣少年和一缕都天神雷的对抗，更为震撼心灵。
毕竟前者境界太高，在放眼可见的至少几百年间，都不可能达到那等高绝的境界。
但眼前的剑舞，却是由一位和他们相同境界的少年施展出来。
对他们心灵的冲击可想而知。
“柏齐师兄，你的剑术曾被玄锋真人夸赞，称剑如霜下，依你看，这位玄衣少年的剑术如何？”
被问话是一名相貌英俊的挺拔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眼神锋利，有傲然之气。
只是此时他眸中的骄傲却被震惊所覆盖，沉吟片刻后，他才不甘心地开口道：
“我不如也！”
“什么？！”
其余真传皆大惊。
倒不是他们看不出来，那位玄衣少年剑法精湛，简直出神入化。
换做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单独对上都天神雷，估计都不用三五个回合，就会败下阵来。
能够凭借筑基境修为，和都天神雷僵持纠缠一个时辰者，即便是在天下玄门之首的上清宗，估计也就那么寥寥几位能有希望。
但那些个被提及名字之人，无一不是潜龙法会的候选之人，已经在筑基境沉淀许久，随时都有破境冲击金丹的希望。
这位被称作“柏齐”的少年，虽然有聪慧，剑道天赋卓越，但距离入选潜龙法会的名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之所以有人询问他的评价，无非是带着几分调侃意味。
大家都清楚，这位颜柏齐兄心比天高，嘴比石硬，素有“犟驴”雅号。
哪怕是面对比他剑法高绝之同门，也绝对不会在口头上服软。
每每叫嚣着：“不过是依仗入门时间早，多吃了几碗米饭罢了，且等我年长几岁，再分胜负！”
主打一个谁都不服。
但此刻竟然在“犟驴”嘴巴里，听到他承认不足的话语，属实是惊呆了一众真传。
颜柏齐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以往不服那些人，是真心不认为他们在和我同龄的时候，会是我的对手。”
他顿了顿，又看了眼还在剑舞的陈牧，抿嘴道：“但他年纪比我还小，却在剑道修为上，遥遥领先，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值得掩饰嘴硬的。”
“那柏齐师兄，若是你去应那道都天神雷，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颜柏齐又抬眸看了眼战场，左手握拳，心中的不甘愈发强烈，但他的骄傲却不允许他撒谎。
“我连那道都天神雷的一击都挡不下来，眨眼功夫就会落败。”
“呲！”
一众真传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观战许久，自觉虽然本领不如玄衣少年，但既然那少年能僵持一个时辰，自己上去估计招架个三五回合不成问题。
不曾想，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小瞧了那少年的厉害。
“可他已经和都天神雷纠缠了一个时辰，每一剑都倾尽真元，心神消耗巨大，哪怕是开辟出最上品的丹田气海，只怕也难以为继了吧？”
身为上清宗真传，别的不说，眼界是独独不缺的。
因此所有人都能看出陈牧的问题所在。
哪怕他已经做出最好的应对之法，自始至终未有半点失误。
但都天神雷毕竟是仙君修士引来的事物，哪怕只有一缕，却也是天劫产物。
生生不息、一气绵延。
想要让它自行泯灭，太过艰难。
就连真人出手，也只能是先行将其镇压封印，然后再用种种手段炼制，方可彻底降伏。
陈牧区区一个筑基境修士，哪怕能够短暂抗衡，却始终在底蕴上差了许多。
只怕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快要到丹田气海衰竭的极限。
“不对，哪怕真人们都不在此地，但擎天玉柱小世界何等重要，又在太真殿门前，怎么会一个时辰都没有仙长关注到此间变故？”
姜瑶忽然感觉不对，想要抬头望向天空。
却突然眼神一阵恍惚，
随即就忘记了刚才心生的念头。
而盘腿坐在上空的景希真人虚影，神色平静，放下了掐法诀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