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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陈牧于禅房内打坐,炼化真元,巩固增长得飞快的修为。

对寻常修士而言,上清宗灵剑峰乃得天独厚之修行圣地,灵力精纯庞大,吸纳吞吐事半功倍。

但陈牧是个例外。

他走的是红尘道,练的功法,也是师父德阳子自创的《红尘玄功》。

别人修练,是吞吐天地灵气,去芜存菁,化作无瑕真元,储存于体内丹田气海,以此增长修为。

生怕惹上世俗是非,红尘业火缠身,引来因果杀劫,陨于天道无情。

可陈牧偏偏相反,是主动接纳红尘业火,化为红尘真元,引为己用。

好处是他对真元的精纯度要求不高,在哪里都可以修行,无需讲究洞天福地,反而是在市井之中,修为增长更快。

而且一身真元,自带红尘劫气,与敌斗法,每每能以红尘劫气侵染对手真元,形同用毒。

但坏处更多,首先毒人先毒己,他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去操纵并不精纯的真元,调动起来也更为艰难。

除此之外,这条路等同于走进了死胡同。

想要增长修为,就必须要吸纳更多的红尘劫气,而红尘劫气越多,将来的因果杀劫也就越盛。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每日精进一点修为,就等同于把悬在自身头顶上的利刃,磨得锋利三分。

总有一天,会自取灭亡。

单是这种每日走向更深层绝望的折磨,就非一般人的心性能够承受。

而陈牧安之若素。

纵厉鬼、斩妖道、闹悲慈寺、剑杀空蝉……

下山以来的一桩桩事迹,都是《红尘玄功》的上佳食饵,因此陈牧的修为也是增长极快,几乎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比他在灵剑峰沉睡了一年都增益更大。

因此他对苦闻小和尚说的话,并非虚假,趟浑水就是他自身的修行。

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不止……

但因果杀劫还在遥远的未来,眼前陈牧却有一个即将要面对的问题,不得不应。

那便是冲击金丹境。

修道的前三个境界,分别是练气、筑基、金丹。

练气最是简单,只需要有修行资质,获得修行功法即可。

是将天地灵气转化为体内真元的过程,效率越高,真元越庞大,修为就越高。

等真元庞大到了一定程度,且足够凝实后,就可以冲击筑基境,在丹田处开辟气海,将原本如溪水般潺潺流动的真元,化作汪洋大海。

从此之后,无论是体内可以储存的真元数量,还是可以释放调动的真元威能,都比练气境高了不止十个层次。

是以每次破境,都是一次质的飞跃, 对修行者而言,等同于迈入了一片全新的天地。

而等到气海扩张膨胀到连丹田也无法再继续容纳之时,便需要返璞归真,将已经如汪洋大海般的气海,重新凝练,化作金丹。

从此全身凝聚如一,浑然不漏。

释放一指真元的威力,可比筑基境释放百指之威。

到了冲击金丹境这个阶段,就能体现出上清宗修出世之道,练无瑕真元的好处了。

因为无瑕真元最为纯粹,杂质不存,所以将庞大气海内的真元,凝练成金丹时,阻碍最少,成功的几率也是最大。

相反,像某些功法,会给真元附加诸如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又或者像《红尘玄功》这种,练出红尘真元的修士。

虽然在筑基境时期拥有更强大的杀伤力,但在冲击金丹境时,难度却也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

越是庞杂的真元,要修成无漏金丹,就越是困难。

如今陈牧虽然是迈入了筑基境没有两年,还在扩张体内丹田气海的阶段,但若是不注意对体内红尘真元的掌控,提前为了金丹境做准备的话……

只怕届时会被卡在这个瓶颈,徒劳耗费百年光阴都不出奇!

若非是破境艰难,空蝉也不至于动了歪脑筋,想要借外力凝聚佛陀金身,这多少是借鉴了修道者成就外丹的方法,犹如饮鸩止渴,智者不取。

但话说回来,修士到了一定的寿数,眼看着身体在走向衰老死亡,而境界不能寸进,对心态的考验是巨大的。

病急乱投医!

在很多时候,人们做事考虑的已经不是长远与否了。

当前的难关能否度过,才是关键。

哪怕是饮鸩止渴、竭泽而渔,也总比第二天就死去要好上太多。

陈牧若不想在将来冲击金丹境之时,面临和空蝉一样紧迫的局面,就必须提前准备,每日苦修不辍,以便适应和掌控红尘真元。

这是一个铁杵磨成针的慢工细活,急不来,也懈怠不得。

他就如同在一条湍急激流上泛舟的艄公,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湍急的激流之中,被两岸礁石拍打得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但就在静修之时,忽然,陈牧却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禅房门外。

有客来访!

陈牧本就是着玄衣打坐,没有换衣裳,察觉门外气机后,他直接掐了个法诀。

原本独自在房间角落里自娱自乐的先天之灵【渊】,被封印成剑匣形态,伸手一招,就乖巧落在了陈牧背上。

推门而出。

伏魔寺万籁俱寂,浓雾笼罩下,月光也难以投到院落之中,因此显得昏暗。

而比夜色更深沉的,是来者眼前缚起的一条黑布。

将对方的眼睛完全挡住,不可视物。

“阁下是?”

陈牧开口问道,却已是认出此人身份。

悲慈寺召开驱邪法会,一共邀请了包括空蝉在内的三十位上师列席而坐。

除了城中二十四家寺庙道观外,还有六个席位,是留给了兼备修为与名望的散修落座。

其中,就包括了死去的神虚子。

可能是为了脸面,在神虚子死后,空蝉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道人坐到神虚子的坐席上,滥竽充数,陈牧也懒得去管。

但除了那个假的神虚子外,其余五个席位的散修,陈牧记得,最低都是练气七重以上的修士,更有两个筑基高手。

眼前的这位盲人剑客,就是其中之一。

“在下晏温,一介散修,见过道友。”

盲人剑客一身灰色布衣,着草鞋,头上别了根木髻,衣着朴素,却有股凌冽之气,如剑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