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苏子媚眸光闪烁，她已听见不远处响起的惊呼和议论声。
按理说，
琅轩集市内的这些商人，是世界上最为见多识广的那一批人也不为过。
除非受限于修为，见不到更高层次的风景，但在金丹境以下，应该没什么新鲜事物能惊到他们才是。
但如今，
几乎所有商铺内的店家，都已经走了出来，不少人更是直接对着那一片白茫茫的迷雾发呆。
这片迷雾，有古怪！
其实，迷雾之阵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是随处可见，是最为简单的迷阵之一。
但过往谈及阵法，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站在阵外，能以神识感应到里头修士的行动，目睹他人如无头苍蝇一般乱闯，别有一番趣味。
但眼前的这片迷雾，却不一样。
不仅将战场笼罩在内，更是隔绝了外界几乎一切的窥视目光。
连神识都不能透入其中！
不少人大胆尝试过想要继续观战，却被一股凌厉的剑意给逼迫了出来。
可以预计的是，假如他们的神识收回稍慢，立即就会面临剑意的神魂攻击，有神魂被切割留在阵内的风险。
虽然众人对这场魔门弟子与玄衣剑修之间的对决，很感兴趣，却也不至于让这些精明的商人，冒风险行事，去满足那该死的好奇心。
但问题是，为什么？
何至于此？
面对一名实力趋近于金丹境的强大敌人，还是以功法诡谲阴毒着称的魔门中人，
玄衣剑修不仅不全力迎敌，反而是先将战场包裹起来，不让窥探。
为何？
难不成遮掩战场对他的意义，比起单纯的战胜敌人，更加重要？
他在掩饰什么？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都让围观者心痒难耐，仿佛心头有蚂蚁在爬，变得……
更加想看了！
此时，更有少数自诩精通阵法的店家，小心翼翼地走到迷雾边缘范围，距离迷雾还有四五步就停了下来，开始摆弄阵盘之类的法器。
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只有练气境修为，却似乎颇得信任，在身后聚拢了近十名好事的旁观者。
“狄老，你是我们的阵法大师，怎么样，可搞懂了这迷雾阵的底细？”
“得加快速度啊，狄老，不然等你研究明白，里头最精彩的战斗都结束了。”
“狄老，可需我等搭把手？”
面对身后众人的催促，白发老者置若罔闻，双手微微颤抖地摆弄着法器，但一应器物的摆放落点，却异常精准。
他双手亮起光芒，将真元注入手中阵盘之中，连带着阵盘也亮起了颇为耀眼的白光。
忽然，
一条如蝌蚪状的白色虚影，从阵盘内探出头来，晃晃悠悠地往迷雾之中游荡而去。
半晌之后，白发老者脸色大变，伸手一招，把探入迷雾之中的“蝌蚪”拉了回来。
却发现这道虚影比之去时，短了一大截，前端出现了一个断口，平整光滑，如利剑斩过，不留痕迹。
“怎么样，狄老，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狄老摇摇头，叹气道：“别花费心思了，这里头不是单纯的阵法，蕴含了某种神奇的规律，以剑势守护，若非是那剑修手下留情，只怕我这阵盘都会损坏。”
白发老者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动手缓缓收起地上器物。
“这，狄老，您这就准备走了？”
狄老将地上器物收入一方包裹之中，抬起头来，盯着迷雾，目光复杂。
许久之后，他惨然一笑，面露悲戚。
“我自幼就好阵道，除却阵法外，对修行一切皆无兴趣，不去追求境界提升，埋首醉心于阵道的种种知识。”
“如今方知，我错也！大错特错！”
“阵道阵道，单凭布阵技巧，不过是如空中楼阁，镜花水月，看似繁华，实则内里空空。”
“我从这迷雾之中，看见了天地、看见了天道、看见了剑势、看见了杀阵，更看见了，融合统御这一切的最高意志，它高高在上，注视着内里的一切。”
“这是我专研一生，想要到达的阵道领域，却不曾想，旁人另辟蹊径，就轻易做到了我梦想中的事情。”
“如今，我的年龄已经一百又三，身躯腐朽，筑基无望，积重难返，想要回头，已是没有可能。”
说着说着，白发老者竟是直接流下两行老泪，原本就老朽的身躯，更是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
浑身上下，竟是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息，给人一种感觉，眼前的悲怆老者，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步入人生之中的最后阶段。
“狄老，何以至此？”有人不忍地想要劝说。
却被身旁的一人拉住。
转头看去，此人顿时脸色大变，神色前所未有地恭敬，拱手行礼道：
“耒先生！”
拉住他的人，居然是琅轩道盟在此地的最高负责人，也是一众店家眼中，最为神秘莫测的耒先生。
“耒先生，你快劝劝狄老他吧，看这样子，他恐怕命不久矣！”
“唉！”耒先生叹气摇头，脚下却像生了根，一动不动。
“耒先生，狄老他为何会如此？”有人不解提问道。
“世上最可悲之事，莫过于在一条路上走得太远，走着走着，临近终点，才发现前路不同，原来自己一生的付出，都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
耒先生语气深沉道。
“可，狄老在阵道上的造诣，已是遥遥领先我等，甚至，就连玄门大宗，都愿放下身段，邀请他一位仅仅是练气境修为的人，担任宗门执事，如何能说狄老是错误的呢？”
又有人不服道。
在很多人眼中，狄老虽然修为不高，却是走在了“正确”的路上，以练气境的修为，赢得了大宗的尊敬。
哪里比他们，明明是筑基境修为，却好像路边的野狗，不能被真正的玄门大派弟子，看高一眼！
若连狄老的人生都可说是失败的话，那他们这些人，又算是什么呢？
耒先生微微摇头，不再言语。
他身影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已是来到白千玥和苏子媚的身边。
“见过白殿下，我曾听闻，镇岳尚方当代剑主，曾在姑逢山上，剑演天地，凭空造出一方小世界，敢问，可是眼前这片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