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樊和韩俏俏分开以后，连夜找了kenny。她的意思很明确，开掉韩俏俏可以，告她损害公司名誉，不可以。
“小鱼，这是樊盛的意思，那边的原话是，‘不要让她的脸再在圈子里出现’。那我肯定为了保你什么条件都得答应啊。”
“我已经和她谈过了，她会安分守己，休息一段时间。”
“小鱼，你袒护她也编点能信的。韩俏俏是安分守己的人吗？她如果安分守己，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她的办法多着呢。”
“你就是看不惯她！”
“我犯得着和她计较吗。这么些年她和兰洁云出去搞的那些小动作，多少次是先斩后奏，我有说过他们一句？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马虎马虎就过去了。”
“那这次呢，这次你不能马虎马虎就好吗！”
“这次不一样！”kenny罕见地冲着虞樊大声说话，似乎意识到自己把虞樊吓到了，于是又冷静下来，恢复了平常的音量，“如果不按他们的意思做，他们就会对你下手！这不是你念及队友旧情的时候。”
虞樊知道，kenny说的是真的，不然也不会不依着自己的意思做。“好，如果你非要告她，钱我来赔。”
“小鱼你……算了，以韩俏俏的性子，不会收你一分一毛。”
“周金银，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林小鱼，这饭还吃不吃了！”
“吃你的头，再吃胖得不连戏了。”
两人默契地用一次假生气化解了一场潜在的真争吵。
另一边，韩俏俏回了家。提到曲如柔，她总算想起来了。试镜时那个在名册第一行的名字，应该就是曲如柔。如果是她的话，一切就能解释的通。文力书炒完热度拿视频要挟樊盛，樊盛找人压下热度防止文力书狮子大开口。这时候曲如柔发现了视频中被挟持人耳侧的痣，拿着照片去樊盛要角色。文力书见势不对放出补录的消息向樊盛示好。三方如此这般达成默契，自己成了牺牲品。
应该就是这样。韩俏俏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想着，到此刻她也没有后悔。从她让揽姐发出视频起，陈斌挟持自己的事早晚都会曝光。可网络就是这样，早一秒，晚一秒，舆论都会截然不同。她并非输不起——理清一切不过是为了找到下一个方向。她不会就此被打倒。
明天开始，她会给所有认识的导演一个一个的打电话，再不行她就去横店找些特出的机会——她甚至想过出演恐怖片。偏执也好，疯狂也好。韩俏俏始终相信，机会是自己争取的。她一定要把自己牢牢钉在圈子里。
如同演员与演员之间有差距一般，模特与模特之间也是有差距的。霍骥野曾是这句话的奉行者。如今这句话砸在了自己头上，没想到居然是这番景象。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张慕一，你怎么在这里？”霍骥野看着张慕一出现在刘牧的门口，冲到他的面前。
“当然是来找我谈项目的。”刘牧站出来挡在张慕一身前，可惜她小小的身体挡不住两位模特四目相交。
霍骥野下意识反问到：“你手上能有什么项目给他，你又不是他的经纪人。”说完这句话，霍骥野突然领悟。“你们……张慕一你这个混蛋。”
张慕一还是微笑着望着霍骥野，灯光之下春风得意。“骥野，其实一开始我就不赞同牧姐瞒着你。” 张幕一说着走到两人中间，作势要抱霍骥野，被霍骥野推开了。“还没轮到你。”接着霍骥野问到：“漾钻，是不是漾钻。你把漾钻的广告给了他对不对！”
“那都是公司的决定。公司花大价钱挖了慕一，当然要给他最好的资源。”
“那是我的！”
“东西没见光，永远说不准是谁的——这还是你教我的，骥野。”
“你别说话，我现在听到你的声音都觉得恶心。”霍骥野叫骂着，一个是带他多年的经纪人，一个是他现在的情人。双重背叛打击之下他的胸口郁结，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无比恶心。“我从没教过你背叛！”
“这怎么能是背叛。”张慕一还是抱住了霍骥野。
“什么狗屁的情况。”霍骥野随意挣扎了一下，意不在挣脱，更像是在和张闹情绪。很奇怪，自己没办法推开他。张慕一作为“模特”的一切，都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
“这是爱。”张慕一在他的耳边低语。
这一招对霍骥野很有效，像是在游戏世界中无法更改的设定一样，一种本能的，无法抗拒的过电感由耳朵遍及全身。正因为这样，他连同自己一并恶心着。挣扎过后，霍骥野终于在张慕一主动放开他以前，抽身了。
“我爱着所有能教会我东西的人，对牧姐也一样哦。”
刘牧显然不吃他这一套，她冷静地说到，“很快公司就会让我带他。”
霍骥野还有疑问。“公司规定不能同时带两个top。”
“你已经不是top了。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我这里，也可以让公司找个新人带你。”
“新人？你当我是什么，台步都走不稳的野模吗！”触及到专业，霍骥野决不让步。他自己也没察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过气的事实。
“牧姐手上还有一个不错的资源留给你，是《人格》的试镜。”张慕一开口。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霍骥野像被点燃的火药一般，“少假惺惺。不就是你看不上的垃圾。”
“这可不是假惺惺，是我有把你的话好好记载心里哦。”张慕一说。
“演戏唱歌什么的，也好意思和模特圈相提并论吗”——这是霍骥野教给张慕一的原话。“我就算退圈，也绝不会去演戏！”转而他又向张幕一发难，“你就这么急吗，啊？说好了等我慢慢退了，资源都是你的。”
“我早说了他不愿意。”刘牧向着张慕一说，然后又面向霍骥野，“你的合约还剩一年对吧，公司已经决定雪藏你了——你不相信也没办法。”
霍骥野反驳，“什么雪藏，我行程一大堆……”这下，他把自己看不上的行程都当作反驳的筹码了。
“骥野。你跟着牧姐我们就能常常见面。慢慢的都会有工作找你的。”张幕一还是想抱着霍骥野说这段话，可这对霍骥野来说究竟是甜蜜温柔还是不给痛快的煎熬折磨，张幕一恐怕表错了情。
“你不要心急，只要你跟着我，慢慢的都会有工作”——这句也是霍骥野指导张慕一时候说的话。彼时两人的亲密无间，此时却将两人越推越远。
刘牧受不了他们两人暗含情愫的来往，突然插了一句：“够了。”
语气比天气冷，空气中的三团白气不约而同地消失了几秒钟。三人都有种隐隐的感觉，某种时刻到了。刘牧继续说着：“综艺客串？VcR祝福？这些不都是你看不上的行程吗。霍骥野，你不是天天把‘模特’两个字挂在嘴边吗。曾经圈里炙手可热的模特，现在连一场秀都接不到——别说是秀了，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不帮你。你刚醒来吵着要复工的那段时间里，连车展我都帮你问过，他们都不要你！”
现实就是现实，任何辩驳都会在它面前败下阵来。
霍骥野看了看张幕一，可心中的怒火怨气终是让伤人的话脱口而出，“行，你行！你也行！你们一个个的都太行了。你张幕一出头前的几场秀，哪一场不是我带着你试镜的；你刘牧，比你抽成还高的经纪人，圈子里找得出几个？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霍骥野右手竖起大拇指，咬牙切齿地将他们说成忘恩负义的烂人。
张幕一站在一旁，他知道比起自己，更应该把机会留给刘牧，让她一次把事情说清楚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刘牧本就想与霍骥野做个了结，现在受了霍骥野一通怒火，正好和他摊牌。“霍骥野！模特圈喜新厌旧你不是不知道。摔坏脑子以前你是炙手可热的准一线，住院两个礼拜以后呢？谁还买你的账？我是经纪人，不是你的大善人！我有父母弟弟要养活，对着几千几百的进账我怎么抽？我就是抽十成，抵用吗？我是经纪人，不是什么慈善家。”
“刘牧，你贪得无厌！”
“没有人不贪！由奢入俭，世界上有多少人做得到？吃惯了住惯了用惯了好东西，谁会想起以前的便宜货。霍骥野，你也一样。你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便宜货色！醒醒吧你！”
刘牧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霍骥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在这个没有寒风的晚上，他终于能够正视自己已经被圈子抛弃的事实，接受了它。可一旦清醒，那些为没有工作而找的借口，就再也不能成为他麻痹自己的正当说辞了。
最后的最后，他的眼睛还是停留在张幕一身上。
这个男人高大挺拔，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分明是站定的两人，霍骥野却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自己脑中的回忆越来越远。他想起往日台前的风光，想起曾经台下的风流。突然有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中——这么多年了，他摸爬滚打过后，究竟留下了什么？
昨晚的记忆到此为止，接下来的记忆并不与之连贯。一切都是连贯的，彩色的，和余光启在一起的片段。
“你想通了，我替你高兴，但请你不要这么幼稚。和影帝唱反调对你没什么好处。”刘牧甩给霍骥野一份完整的剧本，“你演的应该是梁路，别再搞错了。”霍骥野捡接住一看，张慕一的名字还留在上面，他气得把本子扔在地上。
刘牧没再管，只留下一句，“我会尽快让新经纪人接手你的事。”
恰好余光启追出来，“霍骥野你刚刚演得很好哎，你有学过表演吗！”他看到地上的剧本，顺手捡了起来。
“没有。”霍骥野冷漠地回答。
“那你这个就叫做体验派，也很厉害的——对了，原来你有拿到剧本啊。”余光启随便翻了翻，“哈哈，你演梁路，我们岂不是有很多对手戏？”
霍骥野被余光启不合时宜的称赞惹火，“演什么演，有什么好演的。”
余光启拿着剧本的手停了停，他不知道自己会错意的回答会小小地拯救一个人，一个此刻站在他面前，往后站在他背后的人，“想通一点，做演员就是这样咯。只要角色有发挥的地方，演了再说。”
霍骥野愣了一下，鬼使神差般地从余光启手中接过剧本，“演了被骂怎么办呢？”
“这不是很正常吗？不管干什么都会有人骂的……”余光启出于安慰，凑近了一步，发现自己抬脸刚好可以够到霍骥野的耳朵，“偷偷告诉你，骂我的人特别少。”
过电的感觉再一次袭来，却和张慕一那种由上及下的感觉很不一样，霍骥野脑子“嗡”得一下，空白了。等他恢复思考，脑海里冒出一个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
或许他可以试试？
梁路是谁来着，一个警察？
他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为何突兀地问了一句，“你有地方吗？”
晗光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吧？余光启不敢确定。又一次打了电话给他，却等来关机的结果。或许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吧。晗光的房间霍骥野肯定不能进，自己的房间……他也不能进！余光启排除了几个选项后开口，“你可以睡沙发。”
霍骥野一听就笑了。显然他没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要不你去我那里？”霍骥野想了想，似乎自己住的地方也一团乱，“算了，你把我送回家吧。”
“可以啊，但是这次，打车费你付，还有我的停车费。”
“你那台破车，吹得我头痛感冒，还好意思收钱。早知道这样，我拿两条腿走回去也比你骑得快啊！”
余光启哈哈大笑，伸出两根手指前后摩擦着模拟双腿走路的样子，“好啊，我骑车看你两条大长腿什么时候报废。”
大中午的，某个司机接到两位奇装异服的乘客。一只青蛙右手比着二不断地前后晃动，一个小丑似乎拿错了衣码，露出一小截肩膀。总之，三个人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