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个金满堂戏班如期离开的洛城，回东京城去了。
王琴雅自从见过一次金玉茗之后，似乎成了他的忠实拥护者。后面的戏都去看了，回来的时候也会来万家说着自己的见闻。
这一点倒是让万安灵觉得有些困惑。
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她也说了自己之前说的都是客气话，本来没有打算要与她们多往来的。怎么只是一起看个戏，感觉就像是彼此拉近了距离，成了无话不说的密友了？
最夸张的是万安芷与王琴雅，现在每次见面都是王家姐姐和万八妹妹这样称呼了。
这些都是美男子的魅力影响的吗？
只是她们来往归来往，大可去藏春园里万安芷的小楼里去谈笑，为何偏偏要跑到桃花小苑来呢？她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得让杏儿备上一份茶水来招待客人，只觉得往日平静的小苑如梦幻一场，过眼烟云了。
“今日是金满堂在洛城上戏的最后一天，去看的人可多了。摘星楼天字号的雅间难订得很，我还是拜托了大哥特地帮我跑一趟才订到的。”王琴雅与万安芷结伴去看了戏，又一同回到桃花小苑，在万安灵已经摆好茶点的小亭子里闲聊。“开戏前宋管事特别来为我们引路，说是金玉茗要与我们道别，可惜万四姐姐没有去。”
“哎，谁知道昨天风忽然就凉了起来，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看着就要病了，还好是春姑姑早早就去叫了陈大夫来看。”万安灵装出一脸可惜的模样，幽幽叹道。
“是啊，太可惜了，今日那金玉茗唱得可精彩了。那一曲盼郎归，真真把那等待夫郎归家的女子心里的哀怨演出了味道。我看着都觉得他此时心里也有那么一位夫郎盼着回呢。”
万安芷回忆着那出戏，只觉得金玉茗果然是拔尖的伶人。当他开腔唱戏的时候，摘星楼可是一片安静，看客们都沉浸在他营造的氛围里。待他下台后，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但有一事很奇怪，让她心里一直留着个疙瘩，只是没在王琴雅面前表现出来。兴许在王琴雅离开之后，可以拿来跟万安灵说说。
万安灵没去看戏，对摘星楼的情况一无所知，但看着她们说得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也乐于当个倾听者。
视线落在正说得眉飞色舞的王琴雅身上，万安灵心里想着她之后应该不会再经常来了。反正那个戏班已经回东京城了，她们共同的话题也就随之消失了。彼此平日里实在没有什么交集，有什么理由三天两头找上来呢？
可惜她想得太乐观了，喝了口茶之后，王琴雅忽然凑向万家姐妹，一脸兴致高昂地询问。
“我听说你们中秋的时候要去看灯会，能带我一起吗？”王琴雅可没有想过减少到访万家的次数。
她及笄之后，祖母找她谈了一早上的话，总结起来就两个重点。
一是她最晚年底前就会出嫁，当姑娘的时间不多了，将来要嫁作人妇，要为夫君生儿育女，操持家事。二是她虽然是王家的姑娘，但平日里眼界高，许多人都看不上眼，因此这些年也没交到几个真心的朋友。若是嫁人前能结交多些朋友，对她而言是件好事。
王老太太虽然没有直说，却也暗示万家的姑娘可以多往来。因此她每次出门，只要说是去万家，家里都没有反对。
“中秋我们有要去看灯会吗？”万安灵一脸茫然，纳闷地看着万安芷。
“每年中秋晚膳后，我们都会去摘星楼前的那个广场看灯会。”万安芷简单地说道。
虽然她们有这个习惯，但以往的万安灵常常是到场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提前离开。
既然是一直都有的习惯，那就没必要标新立异。万安灵点点头，没有太多意见。倒是王琴雅一脸的兴致盎然，就等着万家姐妹的邀请。
万安灵无奈，只能示意万安芷邀请她。
她想不通，身为王家的姑娘，王琴雅只要有意要与人交好，只怕主动示好的姑娘都能排成条队伍来。可她似乎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样子，偏偏就冲着万家来，到底是有什么企图呢？
在换了一遍茶之后，杏儿放下茶壶，走到万安灵身边低声禀报。
“姑娘，大公子请您去书房一趟。”
她这话吸引了在场另外两人的注意力。王琴雅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笑看万安灵的眼神里带着揶揄。
“又是子端哥哥来了吧？他最近可跑得真勤快，都快把万家当成自己第二个家了。”
万安灵无声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你知道现在洛城的人怎么说吗？都说是子端哥哥端了那么久的架子，最终才发现了万四姑娘的好，现在后悔莫及，正上赶着去万家示好，只为求得美人回心转意。”
“真是这么传的？”万安灵饶有兴趣地问道，“没说我用下三滥的手段去迷惑他了？”
“……确实还是有一部分这样的流言在传，但比较少了。”王琴雅想了一下，“似乎现在都是在说子端哥哥这次是真的动心了，要不然也不会天天往万家跑。然后……嗯，白马寺的月老殿香火太旺，庙方已经考虑要不要扩一下这个神殿了……”
“……”看来，那些姑娘还真的相信正是神佛加持才会有这种奇迹啊。
既然齐旭来了，万安灵也就顺理成章地提前告辞。
剩下王琴雅与万安芷在亭子里，大眼瞪小眼，相看两无言。不过，这也是一时的，很快王琴雅就开口说话了。
“你也发现了吧，那个金玉茗的心思。”
万安芷心里一惊，迅速转头看她，后者摊摊手，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你当我没有发现吗？金玉茗那失落的表情太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清楚吧。”王琴雅说着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咐在万安芷耳边小声嘀咕。“偷偷告诉你，我们三人去看戏之后的隔天我也去找了一次金玉茗，他一见我独自来，就询问你们两人是否无暇过去。我本来还摸不准他心里在意的是谁，今日带你过去，总算是肯定了。”
听她这么一说，万安芷拉下脸，心情十分不快。
“你也莫生气，我这不是好奇吗？那天我们去的时候，隐隐觉得那金玉茗的表现有些奇怪。你是不知道，他在东京城里，就算是王公贵胄在面前也没有多少好脸色赏人的。”
可那日却一反常态，与她们谈笑风生，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你心里的猜测我已经帮你肯定了，现在怎么样，你会告诉你家四姐姐吗？”
“不会。”万安芷笃定地摇摇头。
“为何？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跟她说的。”王琴雅不解。
“他是个戏子，哪怕名气再大，也只是个戏子。有心又如何呢？这世上有情人难成眷属的例子还少吗？”万安芷十分务实地看待这件事。“戏里的爱情虽然美好，可那终归是戏，不比现实。”
现实就是只要门不当户不对，想成婚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四姐姐没有人追求的时候都已经不是那金玉茗能肖想的对象了，何况现在人人都知道齐家老三对她情根深种，那金玉茗是一点可能性都不会有。
“眼下有齐家三公子的大好姻缘摆在眼前呢，某些人的痴心妄想就别拿来让人烦心了。”
万安芷才说完，就看见王琴雅脸色变得有些怪怪的，她不禁跟着皱起眉头。“你怎么这副表情？”
“……也没什么，就是听完你说的话之后觉得我好像做了件莽撞的事情而已……”
万安芷隐隐不安，追问。“你做了什么事？”
王琴雅忽然有些心虚，目光左右游移不定，呐呐地说道。
“……也就……也就是把某人的痴心妄想告诉了子端哥哥，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