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唐临坐在主审案前看着跪在堂下的许敬宗显得老迈了许多，本就要有五十七岁的他，似乎就要行将就木。
这让唐临隐隐不安。
他侧过脸看到的苏定方，裴行俭等一干武将，他们听说了幕后主使落网，竟全都到了大理寺，这也让审理的压力陡然增加。
许敬宗不能杀。
这是皇帝命令，可是眼下许敬宗就跪在面前，又该如何审理，如何向不明真相的众大臣交代。
许敬宗啊许敬宗，你可要咬紧牙关啊！
“刘向，你看看旁边的人，可是他向你下达的敕令？”
刘向也很委屈，自己明明只是一个小官，过着太平日子，谁想到为了结交太尉褚遂良，落得这么个下场。
自己肯定是小命不保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褚遂良兑现自己的承诺，保住家人。
他侧过脸偷偷去看许敬宗，许敬宗面沉似水，好像不是他在受审一样。
刘向咬了咬嘴唇。
“唐大人明鉴，正是他，他就是许敬宗！”
许敬宗听完微微闭上眼睛，嘴角微微颤抖露出苦笑，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取悦皇帝这件事上，以备落得和同为东宫属官李义府一样的下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这样的死法。
他笑自己聪明太过，竟无意间得罪了朝中势力，本以为萧钧靠近自己是为了寻求政治庇护，自己很快就能替代褚遂良。
现在看真是痴人说梦，荒唐的可笑。
自己隐忍多年，只为获得皇帝的赏识，刚刚有了些自信，没想到就要晚节不保。
一个拥有皇帝的信任的大臣能做的什么地步，他往往会产生一种天下无敌，无所不能的错觉，这种错觉就像是一只蝼蚁要举起数倍于自己体重的食物一样。
盲目和热血的人往往披荆斩棘，满身伤痕，即便成就了辉煌事业，也会留下种种不堪。
例如霍去病，带着无知无畏和满腔热血终究缔造了传奇，封狼居胥最终没逃过命运的安排，英年早逝。
“许大人？”
“许大人！”
萧钧面露微笑在一旁连连叫着。
许敬宗这才回过神来。
他好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扑向刘向，嘴里喊着：“我杀了你！”
萧钧早已笑的合不拢嘴，一旁的张形成忙叫人分开二人。
“公堂之上，岂能如此放肆！”
“来啊，各打五十！”
萧钧连连附和道：“对，快来人！”
“且慢！”
唐临阻止道。
这种情况下被打，那不就打坏了，万一他有什么心脏病，脑血栓这一下不就被打死了？
就算他真的有罪，也不能死在大理寺，这是圣旨。
“许大人，你可认罪？”
许敬宗放声大笑一阵。
“唐临！你看不出老夫这是被人陷害吗？”
“有罪又何妨？无罪又有何用？”
“许大人，律法在侧，本官自当依律治罪。”
又是一阵沉默。
萧钧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唐大人，依下官看，许敬宗贪赃枉法被现场指认，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可以结案了。”
苏定方听说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许敬宗带领武将向外走去。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且许敬宗死罪难逃，这也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正要出门，瑞安抢先一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竟是皇帝，褚遂良和李多祚。
“苏爱卿，先不要着急，此案朕亲自审理。”
苏定方瞪大了眼睛，一个许敬宗竟然让皇帝亲自出面了？
唐临，张行成，萧钧等一众急忙参拜。
本是一场贪赃的案件，随着皇帝的到来，局势立刻发生了改变。
追根溯源，又变成了党派之争。
可许朗心中却是另外一番光景，他才不在乎什么党派，争权夺利有什么意思，到最后谁还能超过朕不成？
来到大理寺得目的就为一件事。
钱。
如今他恨不得多拉进来一些官员，吃了那么久官家饭，现在也该往外吐一吐了。
许朗坐到主审位。
“此案牵连的官员多少？”
唐临上前一步。
“陛下，除甲坊署监丞外，还有库部郎中一人，驾部郎中一人。”
好啊，这些可都是大官啊。
又要发一笔小财了。
唐临一连报出数名官员，褚遂良在旁听的心中发毛，里面文官集团占了一半，如果有口风不严的爆出来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许敬宗你可认罪？”
“臣惶恐，此非臣之过！臣不认！”
许敬宗说的斩钉截铁，让许朗也印证了自己的推断。
许朗又看了看刘向问道：“刘向，你可认罪？”
“臣知罪。”
“好！”
许朗叹了一口气，有些为难的说道：“朕知道你们也不容易，朕也不是嗜杀的君王，现在边关告急，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朕也不想为难你们。”
刘向一听立刻泪如泉涌，觉得自己皇帝是个仁君。
面对绝对的权力，无论是高官还是豪绅都不得不低头。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这就是权利的魅力。
“这样吧，刘大人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在大牢关了这么久，好好调养一下身体，朝廷还是要用到大人的。”
刘向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
这就走了？
这么大的罪，这就没事了？
皇帝的话也让众大臣大跌眼镜，什么东西？这可是贪赃大罪啊，就这么给放了？
许朗当然明白，刘向和其他的涉案的官员不过是个替死鬼，杀了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这些人有自己的把柄握在自己手里，下次还好意思吗？
既然放你们一条命，抄个家，你们没意见吧！
“臣告退。”
刘向满面笑容一瘸一拐的走出大理寺，又看看跪地的许敬宗，褚遂良向萧钧使了个眼色。
萧钧立刻会意。
“陛下，其他人都可以放，许敬宗作为首犯万不可放！”
萧钧的话立刻引起了一旁苏定方的赞同。
“正是！陛下明鉴，如果许敬宗都能逃脱律法，何以治军！何以严明律法！”
许朗早就料到利益集团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