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瞧了儿子一眼，男人点点头，她也就没有反对，说：“进来吧！”
张小天把马牵进去，缰绳拴在院子里的枣树下，仔细瞅了瞅这户人家。
跟张家村的房子差不了多少，都很穷，三家茅草房，都是土打墙，一个堂屋，俩厢房。
堂屋是老婆子住的，西屋是儿子和儿媳妇住的，东屋是粮仓，但放了一张床，勉强可以住人。
“进屋歇会吧，请进！”老婆子满脸笑容，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仅这家男人看上了这个匹马，老婆子同样也相中了，这匹马一瞅就是好马，心说，要是能留在自己家就好了，不仅能拉磨拉东西，还能让儿子用，多好。
于是，老婆子和儿子下了歹心，要将这匹黑马据为己有。
张小天走进屋，看见屋里也很简陋，根本没有像样的家具，有的只是一张八仙桌，两章靠背椅，一张餐桌和一个土炕而已。
这家的儿子已经回自己的卧房，不知道在做啥，只由老婆子在招待客人。
“来来，快请坐，儿媳妇，有客人，快上水了。”老婆子伸着脑袋，冲着西屋吆喝了一声。
“知道了，这就来。”从西屋走出来一个女人，人很瘦，走起路来袅袅婷婷，身影很熟悉，但隔着竹帘，看不清脸。
女人进屋，低着头，就给他倒水，老婆子坐在一旁织布，织布机一边哐当哐当响，她一边问：“你从哪儿来？叫啥啊？”
张小天拉出一根烟，点在嘴巴上说道：“我是蟒砀山的，家住在张家村，叫张小天”
当啷！倒水女人手里的茶壶掉在了地上，立刻摔了个粉碎，浑身颤抖了一下。
她这才抬起头，定睛一瞧，目瞪口呆，果然是张小天。
张小天同时也惊呆了，他没想到会在这遇见翠霞，刚想要开口喊女人的名字，就被她制止了。
“嘘——！”翠霞食指放在嘴前，盯着张小天，对他摇摇头。
张小天还没明白咋回事，老婆子光着脚，从织布机上跳了下来，翠霞打破茶壶，她生气极了，抄起鞋底子就往女人脑袋上招呼。
“人家就叫张小天，你激动个啥？小比燕子，笨手笨脚，瞧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她咬牙切齿，觉得茶壶就是翠霞故意打破的，她心疼那个茶壶。
女人吓得赶紧后退，噗嗤！一脚踩在茶壶的碎片上，滚烫烫的血顺脚浇地往外冒。
可是她仍一句话没有说，牙咬着唇，眼睛死命地盯着张小天。
“愣着干啥？还不快滚！丢人现眼的玩意，是不是想让老娘拿大针伺候你？”老婆子说着，果然捏起大针，在女人的身上刺，噗嗤噗嗤，将她刺得嗷嗷直叫。
“啊！疼！俺不敢了，不敢了，饶命啊！”女人终于忍不住，求饶起来，身子一个劲儿地向后缩。
“大娘，你这是干啥？虐待人是犯法的。”张小天挡在两个人中间阻拦。
“还不快滚？”一声大喝，吓得女人赶紧跑出屋子，扎进西屋再也不敢出来了。
然后，老婆子很不好意思，冲张小天赔笑：“这是我儿媳妇，不懂事，你别在意。”
“喔，没事儿，她真的是你儿媳妇？”张小天提出质问。
“那还有假？花五千块钱……。”老婆子突然意识到差点说漏嘴，赶紧欲言又止，嘿嘿一笑。
张小天也没有再多问，弯下腰开始收拾打碎的茶壶。
“诶，慢着，别扎了手，放着我来。”老婆子赶紧过来跟他抢夺。
张小天心里一团毛线，满脑袋问号，心说，到底咋回事？翠霞不是跟着李二胜出山做生意去了吗？咋会在这遇见？
难道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可也不对，那女人明显认得他。
这个时候，这家儿子走了进来，拍拍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他说：“娘，你去做饭吧，翠霞受伤了。”
“你那个媳妇真是笨手笨脚，留着她能做啥？吃白饭的。还不如死了算了！小天，你想吃啥？大娘给你做去？”老婆子还是笑眯眯的。
“大娘，我不挑，做啥吃啥。”张小天说。
“好，你等着，大娘去给你煮鸡蛋卤面条。”
“我还真爱吃面条，谢谢大娘。”
“你俩聊吧，我去去就回。”老婆子把碎裂的茶壶往院子里的粪堆上一扔，卷起袖子，到厨房忙活开了。
屋里只剩下这家儿子和张小天两个人。
“哥，今天真是谢谢你，要不然，我就露宿街头了。”张小天甩给男人一根烟道。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兄弟，还不知道你叫啥？”
“我叫张小天，你哩？”
“我叫赵三，我家四个男孩，我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哥全死了，还有一个第，在上学。”男人咧嘴一笑。
“喔，可惜了。”张小天摇摇头叹息。
“不可惜，我二哥是被电死的，死的时候，工地老板还赔偿了五千块钱。”男人接着说。
正当赵三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老婆子开始喊了：“饭好了，吃饭了，三儿来端饭。”
饭很快做好了，真的是西红柿鸡蛋面条，老婆子将面条端上餐桌，搬了三个小马扎。
“兄弟，多吃点，别客气，把这当自己家。”赵三热情地说。
“好，放心吧！肯定不见外。”张小天说。
已经开饭了，可是左等右等不见翠霞的身影，张小天有点忍不住了。
他问：“哥，刚才倒水那个是嫂子吧？咋不叫她一起吃饭？”
“喔，女人不上桌，她自己会在厨房吃，不用管她。”赵三说。
张小天没再说话，他搞不清楚翠霞到底什么情况，所以也不敢多插嘴。
“兄弟，一看咱俩就是有缘人，我这有酒，要不小酌两杯？”赵三说着，拿出一瓶酒，放在了桌子上。
“不了，赵三哥，出门在外，喝酒误事。”张小天连忙拒绝。
看这户人家也不是啥正经好人家，咋能喝他的酒？
万一喝多了，人家抢了他的马，杀他灭口都不知道。
张小天心智已经成熟，出门在外，十分戒备。
他只想在这借住一晚，不想惹别的事。可没想到碰见了小婷，按说这女人跟他没啥关系，她的闲事不应该管。
可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内藏重大玄机，不搞清楚，还真的有点憋闷。
“那就算了，酒也不是啥好东西，咱不喝了，吃饭，吃饭。”赵三也不想自讨没趣，就惺惺地把酒收了起来。
“哥，冒昧问一下，嫂子娘家是哪儿的？”张小天这句话是在试探，寻根问底，充满了猜疑。
“你问这个干啥？”赵三身体一抖，明显有些慌乱。
“没什么，你别误会，她只是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罢了。”张小天说。
“喔，她爹娘都死了，是逃难过来的，正好我们家收留了她，我和她情投意合，就结成了夫妻。”赵三说。
赵三将谎话编的很好，但他同时也在心里犯嘀咕，张小天为啥会平白无故问这个问题？
难道翠霞真的跟他认识？真是那样就惨了，他会不会把翠霞抢走？
万一女人走了，他这大半年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可是花了五千块钱，翠霞还在他家吃喝这么长时间，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她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赵三同样试探性地说。
“不是，不是。我认错人了。”张小天赶紧摇头。
既然翠霞不让他喊出来，那肯定是有难言之隐，为了保护女人，他也只能假装不认识。
很快，张小天吃饱了，他抬手一抹嘴，说：“赵三哥，大娘，我吃完了，给你们添麻烦了，今天我住哪儿？”
这确实是个问题，老婆子家很拮据，两个卧房，一个粮仓，厨房都是在院子里搭的简易窝棚。
还好粮仓里放了一只小床，是为在外上学的弟弟准备的，他没回来，张小天正好可以凑活一晚。
“小天，粮仓可以住人，今晚你就住那里，委屈你了。”赵三说。
“不委屈，不委屈，你们给我饭吃，还给我提供地方住，已经够好了，做人哪能不知足？”张小天说着，就走进粮仓，看见了那支小床。
因为是夏天，其实随便一个地方都能睡人，不过有张床，有条毯子是再好不过了。
张小天现在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毯子，已经很满足了。
趴在马背上，被驮了一天，累都累死了。
本来打算今天把贷款办完，明天就能回张家村，现在看来，又得耽搁一天。
时间紧任务重，必须先把贷款办下来，才能往田里做后续投资，要是没有钱，别说药材地，就连玉米地的水都浇不起。
赵四将张小天安顿好，就转身走进了他娘的屋子。
这时，老婆子正在纳鞋底子，线绳子扯得呼呼啦啦响。
还时不时拿大针往头皮上蹭蹭，真把自己脑袋当成磨刀石头了。
她问：“都办好了？”
“嗯，办好了。娘，这个张小天是哪儿的人？”男人一屁股坐下道。
“蟒砀山张家村的。”老婆子拿大针往头定蹭了一下说道。
“啥？蟒砀山张家村的？”
赵三吓一跳，屁股跟针扎似得，蹭！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祖宗，小点声，还没睡着哩！”老婆子拍着大腿，尽力压低声音，训斥儿子。
“娘，你咋不早说，早知道我就把他赶走了。”赵三后悔把张小天留下了。
因为他知道，李二胜和翠霞都是张家村的，蟒砀山还有几个张家村，他们肯定是老乡，都认识，万一他回去，把情况告诉翠霞父母咋办？那人家还不找来要人？
那他是给还是不给？翠霞还能不能留住？
给吧，自己不舍得，毕竟出了那么多钱，费力不讨好。
不给吧，万一事情闹到公安那，又该咋办？拐卖人口是犯法的，不但翠霞留不住，说不定他们娘俩还会坐班房。
自己年轻，身强力壮，做啥都没事，可让老娘跟着受苦，这就是不孝。
于是，赵三一咬牙，一跺脚，下定决心，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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