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料到了白老的态度，不过是日后多穿几双小鞋罢了，这种小事情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面试的过程复杂而繁琐，听到白老和刘莎刁钻的问题，面试者不断暴露出自身的短板，张远打心底佩服。
态度问题归态度问题，但从专业的角度来说，这几位面试官不愧是十几年资历的老行家，对方只要一张口，就能立马发觉对方的缺陷，问得这群大学生哑口无言，甚至研究生也自愧不如。
这时候，张远也没有闲着，大公司的人事管理理念，还是有值得借鉴的地方，张远认真记录着面试的细节，这份面试方案，说不定以后还可以用得上，没必要专门浪费时间去研究。
另外，对于优秀的设计师，以及白老认可的设计师，张远暗中记下了他们的相关信息，准备找机会拉拢一下。
刘莎担任人事部部长多年，一眼就看出了张远的学习能力，相反，白老却显得不屑一顾，因为这种杂事根本轮不到他们来做。
两人的想法，张远无从得知，不过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在意。
下午两点一直到四点半，这段时间内，面试了五位设计师，现在还有最后一位，今天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了。
在场的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刘莎整理着面前的简历，报出了一个张远熟悉的名字：“下一位，宁诗。”
一双雪白的长腿走出，白色的碎花洋裙，扎起的马尾辫，以及阳光下精致的面容，明亮的眼眸扫视了在场的众人，吸引了一众的目光。
她也是设计师？
张远诧异的抬起头，双目忽然对视。
宁诗美眸微睁，惊诧的愣在原地，心中不禁打起鼓来，怎么又碰到他了……
贝齿轻咬，宁诗双手拧在了一起，故作镇定的深吸口气，无视了张远的目光，面带微笑道：“各位领导，下午好，我是今天过来面试设计师的宁诗。”
“坐吧。”刘莎应付道。
纵观整个房间，只有张远身旁一个空位，宁诗坐了下来，局促不安的把简历递给张远。
张远看了一眼，评价道：“还行。”
以提交的设计项目来看，相比前五位面试者，宁诗的设计功底还在他们之上。
“安静。”白老眉头一皱。
虽然宁诗有些水平，但在白老眼里，还远没有达到出彩的地步。
设计的框架显得极为稚嫩，手法还不够纯熟，最多只能算是可堪一阅，连作品都还算不上。
刘莎瞪了一眼，暗示张远不要乱说话，然后朝着宁诗笑道：“请问你来应聘设计师岗位，以前有过什么从业经验吗？”
抛开脑海中琐碎的念头，宁诗双手环扣在桌上，略有紧张道：“在校内期间，我参与过五家公司宣传海报的设计，这些在简历中都有提及。”
零分答案。
张远摇了摇头。
简历中写的东西，无法判断其真实性，刘莎真正想问的也不是从业经验，而是对于公司的价值。
“呵。”
白老不出意外的笑了笑：“你认为如何理解产品与用户的关系？”
宁诗把发丝挽到耳后，承托出精致的瓜子脸，认真道：“产品是用户需求的一种延伸。”
“世上没有满足所有用户需求的产品，所以我们需要以用户为本，考虑到用户的适用范围，从而形成对应的产品，创造产品的实际价值。”
白老点了点头：“那你是如何看到设计师的设计理念？”
“设计理念……”宁诗犹豫道，“用户决定了产品的市场，产品价值在于用户的认可，而不在于设计师的理念。”
白老眼神一冷，淡淡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群人都没用了？”
“个人臆想很难符合用户的实际需求，只有听取用户的意见，及时改进产品的设计，才能长久不衰。”
宁诗对于设计理念这一说，有着自己的看法：“设计师不是艺术家，设计理念只是出于对用户的考虑，它只是辅助作用的工具，而不是主导行业的规范。”
这种说法相当于是把用户的位置，摆在了设计师之上，自然引来了白老的不满，于是给宁诗挖了一个大坑。
“那请你举出一个例子来证明。”
“这……”宁诗犹豫道，迟迟没办法下定决心，这一说出来，肯定会得罪人。
“但说无妨。”白老抚须道，“我也想听一听现在年轻人的意见，毕竟你们才是未来的行业领导者。”
“那我就说了……”宁诗还以为得到了白老的认可，坦诚不讳道：“贵公司的产品，大部分已经脱离了市场的需求。”
“例如前段时间退出的复古服装，虽然获得了设计界的大奖，但思想观念过于老旧，没有贴合实际情况，融合现阶段的设计风格。”
场面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全场人寂静无声。
白老的想法，在场的人都明白，无非是想要通过这次问答，以他多年的设计经验，打压一下新人，让她知道一下人外有人的道理。
超乎预料的是，宁诗竟然耿直到直接点雷的地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直批白老设计思想老旧。
事实是否如此，大家背后虽偶有议论，也有人批评过这种做法，但也不至于当面让白老难堪，宁诗这篓子可捅大了。
白老面无表情，气定神闲，似乎对宁诗的评价毫无意见，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积攒了大量的怒火，随时准备爆发。
“你在这个行业有几年了？”白老莫名其妙的问道。
“三年。”宁诗老实道。
“微动效交互知道吗？”
“知道一点。”
“有设计过VR交互界面吗？”
“没有。”
“C4D空间设计呢？”
“有过一次设计。”
……
白老话语连珠，丝毫没有给宁诗喘息的空间，一股脑全部问了出来，宁诗也如实回答，没有半点迟疑。
问答结束后，白老抚须长笑，面色陡然冰冷：“连基本的设计都没有参与经验，却来置评我们公司的设计理念，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无畏还是无知！”
宁诗眼神慌张，不清楚白老为何当场翻脸，只能委屈的挣扎道：“可是……可是这些都有专业的数据，新款的销量不足原来的一成，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张远一拍脑袋，简直没脸去看了，这时候摆出数据来说话，不是在打白老的脸吗？
“那只是现在的人不懂传统的艺术！”
白老驳斥道：“这套服装的设计理念，来源于古代皇宫贵族，仅镶边工艺就高达上千种，繁琐的制造流程，每一步都是人工亲手打造，制造工艺不亚于一台劳斯莱斯。”
“这款产品的定位是高端市场，定价却只有二十万，已经是足够良心的定价了，用户的不满，主要是来源于对传统观念的漠然，他们宁可相信国外的东西更好，对国内产品的优秀却熟视无睹。”
“这款产品是我们走向世界的第一步，获得的奖项就是最好的证明，没想到还没有走出国门，却败在了自己人手中。”
“我……”
宁诗意识到情况不妙，白老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于是想要说几句话，试图挽回点什么，却被白老当即打断。
“不用说了，我们公司不会招你这种人，你请自便吧。”白老一扶衣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