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家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他接到的反馈意见，根本没有他预想中的效果。
大家仍然在避重就轻，只挑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而选择性忽视了关键的地方。
其实也好理解，大家都不清楚张立家到底知道多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问题大张旗鼓的写出来，不然那就成了罪状。
点了一根烟，站在窗口望着四周低矮的大厦，立远集团独立在广陵之巅，无论从任何方向看，一眼便能看到最高的那栋大厦。
大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这是当初张立家选择这里作为办公室的目的，他很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操控着手中的一切权力，欲罢不能。
建立这栋大厦最初的目的，也是为了彰显企业的辉煌。
可现在，他忽然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意味。
站得越高，对于底层的消息也知道的越少，层层的隐瞒和糊弄，最终传到他这来的消息，全都避开了问题所在，而是一片形势大好。
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却一无所知，拥有着管束的权力，也同样拥有着被人避而远之的孤独。
已经没有人再和他说心里话了。
桌旁摆着全家福的合照，张远的面容还停留在十八岁那年，那是他考上大学后，在学校门口的合照。
灿烂的笑容下，此时看起来却有一丝担忧的感觉。
“爸，你没事多关心一下底层的工人，不要总想着赚钱，有时候一手的信息，只有下面的人才最清楚。”
张远上大学的时候，曾对他说出过这样的话。
可惜当初张立家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如果那时有机会多观察一下，或许也不至于弄得如此被动，完全受制于人。
要不把他喊回来？
张立家突然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可转念一想，现在张远的事业正朝着大道发展，因为这点事情把他喊回来，难免会影响到他的进度。
“算了吧。”
张立家摇了摇头，即便把张远喊回来，面对这种情况，他只怕也是毫无办法，“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至少现在还挺得住，有些事还不是他所能承担的东西。”
颓然的坐在沙发椅上，连续几天不眠不休，身体几乎透支到一定的地步，张立家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外界的消息。
市场上已经出现了小部分的反弹，互联网时代，任何信息传出来，用不了几天就会成片的出现，一开始还可以抑制，可越到后面，反弹的力度就更加强烈。
“只能这样了。”
张立家下了狠心，这次如果不忍痛割肉的话，到时候只能刮骨疗毒了，十几亿的损失虽然大，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他拿起电话，正准备拨出去时，却听到了敲门声。
“进。”张立家放下电话，淡淡的吐出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想瞒着我？”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不是张远又还能是谁？
……
张远早就在网上看到了消息，结合前几天宁诗提出的事情，他很快就想到了公司内部的危机。
说得好听一点，这是产品质量问题，说不好听一点，这是一场空前的营销危机，稍微处理不当，极容易产生剧烈的反抗，甚至面临相关部门的调查。
一旦有竞争公司把握住这次机会，很有可能一飞冲天，借着立远集团的蛋，孕育出自身的产品。
“这次准备亏多少？”张远伸了个懒腰，看起来这几天过的还挺舒适，至少不像张立家一样彻夜难眠。
“多事。”张立家撇了一眼，“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将来准备让我接一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张远毫不客气，他来的一路上，听到了不少内部的传言，公司里一片喧嚣，部分技术骨干甚至还做好了跳槽的打算。
显然，如今的立远集团，因为利益的冲突，出现了不小的派系纷争，谁也容不得对方的存在，这些张立家都无法控制。
“滚。”张立家气得直咳嗽。
张远看到这样的状况，心知张立家没功夫和他开玩笑，他有些想说的话，原本是打算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双方商讨一下实施的过程，可现在看来还不是时机。
“这样吧，你先好好睡一觉，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安排。”
“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张立家挑了挑眉，倒不是他不相信张远，而是整个公司内部情况已然不太乐观，各部门的工作情绪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哪怕有他的警告，但收效甚微。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而且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张远皱了皱眉头，“你通知一下各部门，让他们到会议室开会，至于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让你借机扭亏为盈，甚至大赚一笔。”
张立家嘴角趔趄，似乎极为不信，“不亏就已经是好事了，还想赚到钱？你这又是想的什么鬼点子？”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张远的思维确实经常超人预料，可再好的点子也不可能把坏事变成好事，这明显违背了常理。
亏几亿张立家还能理解，可大赚一笔，这简直超乎了想象，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那世界上的企业也就不存在破产的情况了。
“你听我的就是了，先把事情通知到位，然后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晚上醒来的时候，自然会收到消息。”
张远颇为无奈，张立家什么都好，就是这固执的性子，总是在关键时刻发作，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这么操心，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对了，我听说你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刚才特意从食堂带出来了一点饭菜，你先对付着吃一点，不要暴饮暴食，以免伤胃。”
张远拿出手中的包装袋，里面乘着集团食堂做好的饭菜，这都是根据张立家的口味炒的菜。
张立家怔怔的望着张远，出去的这段时间，张远仿佛变了一个人，往常只会跟他斗嘴，现在却多了一丝亲情的味道。
原来他的孤独是束手无策的结果，而不是众叛亲离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