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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最终,廉亲王李权也跪下,山呼万岁。

“他们来了。”

新衣山呼的声音打断了李汐的回忆,转头看了看官员已经站起,自己也整理了仪容,脸上带着精致的笑,立在李铮身后,看着远处四人策马而来。

她面上并无波动,心思却全然不在。三军凯旋归来,她自然是高兴,可这也意味着,她即将与凤尘成亲。

圣旨还未昭告天下,一旦礼成,她再无反悔的余地。随后一个转念,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心思难定。

如今李盈盈怀孕,六皇叔定不会着急,若待皇兄三年后祭祖再开祖庙,取得兵符,或许也还来得及,自己与凤尘也不必成亲。可世事无常,一旦出了意外,自己无法为天下的安定负责。

正两难之际,四匹骏马已至眼前,马上人翻身落地,在君王身前拜倒,“末将幸不辱命。”

李铮早已经将各个礼节记在心中,虚手一抬,神态自然道:“众卿辛苦,平身。”

四人起身,李铮下令稍做休息,各自见过家中的人。

幻樱将凤尘一路所作所为,一一道来。

李汐虽已经在信中得知一切,可如今听幻樱细细说来,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得知最后那封信竟然在众人返军途中才抵达,不由看了看新衣。

新衣立即说道:“信确实是那日寄出的,不会有错。”

“难道是被人截下?”女策的传信方法独特,也比一般官报快捷隐蔽,一旦被劫,后果不堪设想。

幻樱没有说话,脸色有些难看,女策一旦出了问题,直接关系到李汐的安危。

李汐还要说什么,见凤尘行了过来,便住嘴了。

新衣与幻樱识趣地转至一旁,凤尘上前来,白皙的面庞因风沙的洗礼,稍稍变黄,却只是令他添了几分见识。唇畔的笑虽然浅,仔细看会发现已经到了眼角。

“凤将军大战凯旋,本宫替炎夏子民谢过。”李汐扯着一抹精致的笑,朝凤尘俯身行礼。

凤尘饶有兴趣地看了李汐一会儿,见她没有旁的话说,不由的皱眉,“你呢?”

“什么?”李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就不谢我?”凤城理所当然道。

“呵呵。”李汐干笑两声,暗道今儿这凤尘吃错药了不成?想着,还是再俯身行礼,道了句:“多谢。”

“似乎,没什么诚意。”凤尘偏偏不买账,身子移开,让开李汐的礼。

李汐无言,抬首祛他,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你想怎样?”

“我替你上了战场,九死一生,不过要听你真心实意的一句谢谢,就这么难?”凤尘苦着脸道。

李汐脑子再次不够用,仔细盯着凤尘看了半晌,就差没上前扯扯他脸皮,看看这张脸皮下究竟是何许人也?

见李汐一幅惊呆的模样,凤尘兴趣缺缺,笑意不再,淡淡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李汐还在纳闷中,三军开拔。

明堂之上,三军论功行赏。

凤尘自是居了首功,李汐亲自提笔,封为左武将军,官拜正一品。他没多少欣喜,也没有拒绝,接旨的时候也是神情淡淡的。

兰青言的实力李汐是看在眼里的,可奈何后者的家世实在难以查清,朝中官员以此横加阻挠,便仍旧只是个闲职,没有权限,也没有俸禄的。好在他也并非在意这些的人,谢了恩,便退居一旁了。

至于安佑,李汐着实无奈,这长琴侯爷闲懒惯了的,若是给他一个实差,指不定今后都不入朝堂了。随后一想,便赏了他一些稀奇的玩意儿此事便也算是过去了。

封诰一过,余下的自然是惩戒。副将王岩动摇军心,此事可大可小,以当时凤尘的情况,将他押解回京是最好的决定,可如今这块烫手山芋扔给了自己,可就不好办了。

李汐心中几个转念,目光悻悻落在李权身上,“六皇叔以为该当如何?”

李权从始自终,一句话没说,此刻见李汐问及自己,起身拱手道:“公主做主即可。”

王岩的父亲是李权的门生,若处置了他,只怕寒了李权的心,即便他心里不说,也定会不舒服。可如果不处置,凤尘的罪已经给他下了,自己这边无动于衷,岂非打了他的脸,以后在军中如何立威?

几番思量下来,李汐令道:“王岩罪不可恕,责庭杖八十,停职调查。”

李汐这罚的不算重,只是庭杖是当着百官的面执行,对一个武将来说,无疑是侮辱的。

百官移至殿外,幻樱已经领了执行官来,铺开刑具,带上王岩执刑。

君王与朝首端坐的三人未去,李汐注意了李权的神色,没有任何波动,暗道如今六皇叔愈发的隐忍了。

“犬子也算是文武双全,配的驸马一位,不知公主择何日大婚?”凤铭这话对李汐说的,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权。

李汐闻言扶额一叹,“三军才刚凯旋,各地赋税尚且未曾理清,朝中诸事有待解决,此事容后再议。”

只听李汐这意思,凤铭便知道他多是有了悔意,毕竟婚姻是女子一生的大事。“先皇留下遗诏,便是担心公主的大事,朝中的事自有人去处理,公主实在应该早日完婚,也好告慰先皇在天之灵呐。”

顿了一下,李权又道:“皇贵妃已有身孕,不出数月龙子降生,届时说起公主还未大婚,实在不妥。”

李汐一惊,凤铭特意提出李盈盈怀孕一事,必然是猜到了自己的心思,而显然这个心思在他眼中是不可取的。她看了看玉阶下的老人,默了片刻,方才道:“就依凤老的意思。”

王岩受罚完毕,百官入朝,李汐仍旧在桐梧宫设宴,款待三军。同时将先帝遗诏昭告天下,令司礼间挑个好日子,将婚事办了。

满朝恭贺凤尘,他却只是眯着眼打量高位上的女子,四目相对下,百感交杂。

散朝后,兰青言与安佑拉着凤尘,要为他庆祝。还未走过前头的广殿,见三殿下身边的童儿已经候着,见了三人,便迎了上来,一一见过后,对凤尘道:“凤将军,我家主子有请。”

凤尘只好与童儿来到水月别居。

入了冬,宫里的花草也进了匍匐期,唯有水月别居仍旧一片青翠欲滴。

李昭拥着一袭月白锦裘袍子,仍旧卧在竹林间,四面长了薄薄的幔帐,能挡住风,却不影响视线。榻前燃了个火炉子,一旁熏了个紫金香炉,炉里燃了安息香。

凤尘一路走来,童儿已经安了个凳子在榻边,又搬来茶几,上了茶与点心。

李昭早早就起身正坐,待凤尘见了礼,让他就坐,“先帝果真没有看错你。”

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倒是把凤尘弄得糊涂了,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谁知李昭一句话说完,便兀自饮茶,没有说下去的打算。

凤尘向来寡言,也实在不知李昭找自己是何用意,便也安静地坐着。

冬日的阳光是没有温度的,风一来撩起了轻纱,一丝凉意钻入,李昭不自觉地拢了拢袍子。

用了沈清鸣的药,他的身子比之前要好些,仍旧抵不了寒气。

童儿抱了张毯子过来,细心地替他捂了个严实,随后又将炉子拨的旺些,又静静地退到一旁去了。

“越发不中用了。”李昭似是自嘲,言语间却很平淡,放佛这世上没什么事,能够令他言语有起伏的。他放下茶杯,又将凤尘上下看了一遍,才道:“先帝留遗诏时,我曾说安佑会比你更合适,你知道为什么后来选了你吗?”

凤尘摇头,心中却十分惊讶,先帝遗诏的事,连李汐这个当事人都不知情,三殿下竟然知道?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事?

“凤家世代守护炎夏已成了定律,凤家唯你一个独子,一旦凤老撒手离世,凤家便落在你身上。而你从小在边关长大,有无人知晓陈锋是你,回朝后必定处处受阻,所以先帝要给你安排一条大道。”李昭顿了一下,等凤尘慢慢接受了自己的话,又继续道:“安佑不同,安佑从小混迹京基,世人都道他是纨绔子弟,却不知其下藏着大智慧。”

“那道遗诏是何时立下的?”凤尘是个聪明人,李昭话中的阴谋阳谋如何听不出?

“你及冠之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昭也觉的没什么可隐瞒的,此事可不与李汐说明,但凤尘是个孤傲且倔强的,日后若知晓真相闹腾起来,便宜的是旁人。

凤尘也料到了,凉凉一笑,“先帝计谋过人,殿下也是大智慧。”

后面的话他没说,只是眸子里已经有了凉意,从十年前自己便被人算计,无论是谁得知真相也不会好过。

听他话中讥讽的意思,李昭也不恼,“凤老之所以从未与你提及遗诏的事,就是希望你走自己的路,不要被这一道遗诏毁了。”

“凤尘,这条路,是你自己一步步走到这里的。”李昭的眸子就如一湾海水,只是这海水是漆黑的,深沉的,神秘的。

凤尘有些无言以对,这些人给自己安了条道儿,最后说是自己走的?他想想觉得有些好笑,就那么笑出声。

他自认为一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却没想到到头来被人算计的连婚姻都不能自主,或许这不能称之为算计,又或者李昭说的本对。要拒绝这桩婚姻,他有太多方法,却偏偏没有拒绝。

“殿下专程找臣来,不是为了此事吧。”婚姻一事,已经不可避免,何况凤尘也没想着避开。

“皇贵妃怀孕一事,令我心中难安,或许是太了解她,觉得此事太过蹊跷。沈清鸣我原本就不放心,这二人在一块儿,对汐儿不利。”

李昭的声音仍旧平淡,凤尘却在其中听出一丝担忧,还有原本不该有的悲哀。“这些话,殿下为何不直接与公主说?”

“汐儿太重情意。”李昭微微一叹,这是李汐的优点,却也是她的缺点。

凤尘想了许久,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后宫的事,臣无能为力。”

“你与汐儿成亲,自然是住在宫内,皇贵妃身在后宫,可沈清鸣一直住在乾清宫。”李昭不给凤尘说话的机会,又说道:“皇上如今形同六岁,尚未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沈清鸣能够救他,也能害他,皇上出事,比汐儿出事更可怕。”

经李昭这样一说,凤尘也是大惊,国不可一日无君,李权等人定会另择君王。现有的几个皇子中,唯有三皇子堪当重任,可他眼下的身子,恐撑不过一年。

可即便如此,凤尘仍旧有自己的顾虑,他本不愿过多的参与朝中纷争,与李汐成亲,也不过是为了拿到兵符。一旦答应了李昭,势必要与沈清鸣纠缠。

“此次父亲受刺一事,还有待细查,臣实在没有那个心力。”见李昭神色不动,他又道:“臣只能尽心而为。”

“多谢。”

司礼间很快将吉日挑了上来,大年初一,若再它推下去,便只有三月后。

李汐颇为无奈,一入年下,宫里的琐事也多了起来,时间本就紧促,还要准备婚事?她想着要将婚事推下去,可三月后是二月,君王要祭天祈求风调雨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如此一想,她将折子放在案上,朱笔批下,交给新衣,“下去准备罢。”

新衣接了折子,又道:“才刚皇上遣人来说了,每年设宴都在桐梧宫,有些乏味,恰好眼下皇城东边的那片梅花开的正好,三日后的饮宴不若就设在那处。”

李汐笑了笑,“难为皇兄能想到,就依他的意思。”她对宴会这些本就不大喜欢,这些事都是交给下头人打理的,从未操过心。

“还有一事。”新衣原本已经走到了门边,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说道:“三殿下又召见了凤尘。”

“遗诏的事三皇兄必定早就知情,他找凤尘也不过是为了我,无妨的。”李汐漫不经心取了未批的折子,才摊开,眸子里闪过一丝阴凉,至后头翻了翻名字,脸色尤为难看。“新衣,请安佑入宫。”

安佑匆匆而来,还未抱怨两句,见李汐脸色苍白地递过一个折子,他接过一看,神色也凝重起来。

不等他询问,李汐已经开口说道:“折子是混在其他折子中呈上的,十年前,皇城的禁军统领是秦傲,皇兄失踪一事,父皇认为与秦傲有关,灭了秦家满门。事后虽然平反,可秦家已经无一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