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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四下无人,李汐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无碍。”李昭风轻云淡的笑笑,“今儿是你大婚的日子,我怎么不来?”他含笑看了看新衣。

新衣领了心意,将李铮请出婚房去用点心。

“父皇陡然去世,我却在水月别居避世不出,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炎夏,将你与皇上推向了风口浪尖之上。”李昭说的很慢,说两句又咳了两声,声音也很低沉,就像没有力气一般,“汐儿,你可曾怪我?”

自李汐上位一来,李昭便少有见她,遑论说这样多的话,李汐听着听着,心头却是蓦的一暖,眼里竟有几许涩意,“三哥说的哪里话,汐儿怎会怪你?”

她如何不知道李昭暗中为她做的一切,之所以少与自己接触,不过是为了断了朝中那些顽固大臣的念头。

“这五年来,你为炎夏付出了心血与青春,如今又要付出自己的婚姻与后半生的幸福,炎夏欠你的,太多了。”

“是汐儿自愿的。”轻轻浅浅的话,却直击李汐心底最软弱的地方,泪水肆无忌惮落下,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微晃神之间,李昭已站起身来,走至李汐面前,自厚厚的雪裘大衣中拿出一根孔雀蓝玉簪,一手将李汐头上斜插着的凤钗取了下来,将孔雀蓝玉簪换了上去。“今儿是你成亲大日子,忘了你是护国公主,只是一个出嫁的女子。”

在替李汐取凤钗之时,本来被李昭紧拢在身上的雪裘大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火红的衣衫,李汐怔怔的看着李昭有些微诧,三哥一直都是一袭白衫,今天如何着了一身血色衣袍?

李昭看着李汐头上的簪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转眼却见李汐一眼不眨的怔怔的看着自己外露的血色衣衫,微微一笑,“今天是汐儿大喜之日,平日里的白衣在此时穿却有些不妥,本想着就只着红衣,无奈身子禁不住折腾,也只有在外裹上这大衣了。”

不待李汐说话,李昭又道:“凤尘这人我看的清楚,为人冷淡了些,却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相信父皇与凤老的眼光都不错,把你交给他,三哥很放心。”

李汐想起之前的争执,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点点头。

外头李铮嚷着进来,一眼便瞧见了李汐发上的孔雀蓝的玉簪,凑上前去瞧得仔细,“三皇兄未免太狡猾,竟然私下里为汐儿准备了礼物,也不和我说一声。”

玉簪是李昭亲手雕刻的,鸳鸯成双的样式,拥簇着一朵百合,寓意也就罢了,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都怪我,忘了给汐儿准备礼物。”李铮委屈的看着李汐,直恨不得自己马上能给变出一根簪子来给李汐戴上。

“皇兄不是有赐予汐儿如意吗?汐儿很是喜欢。”说罢李铮这又才笑了开来。

李昭却拉过二人的手,将李汐的手放入李铮手中,嘱咐道:“你给汐儿最好的礼物,就是带着她,将她亲手交到凤尘的手上。”

李铮紧紧握着手中的柔夷,不似寻常女子光滑,因常年握笔和翻阅奏折,李汐的指节上有印子,不深,却搁在李铮心中,生疼。

他郑重地点点头,仍像是幼年一般,紧紧将她拽在手里,护在身后。

“主子,吉时快到了,该配凤冠了。”新衣虽然不想打扰这一处温馨的谈话,却又不得不出声提醒,误了吉时可是不好之兆。

李昭看了看新衣手中的凤冠,伸手取过,示意李汐坐下,亲自替她带上。

一切整理妥当,李昭看着镜中的人,眸子晕染一丝不舍,“待会,皇兄就不送你了。”

新房内不得停留,李昭兄弟二人离去。

李汐一人坐在妆台前,想看看三哥送给自己的簪子,伸手拂去,却只有那一顶凤冠。随即一丝苦笑晕开,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因还要去祖庙祭祖,新衣先带了李汐下去,将红巾取下,以珠帘代替遮住面容。

新衣是个憋不住话的,趁着换红巾的空档,叹道:“主子和凤尘但真是郎才女貌,适才你没瞧见,朝中的大臣都看的呆了。”

李汐笑笑,没有应声。这场婚礼,朝中过半的大臣的不愿见的,凤家这些年的实力,已然凌驾于其他家族之上,一成亲,凤家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六皇叔,便是其中一个。

收拾停当,李汐回了明堂,此时方才能看清眼前的人。仍旧冷冷清清的眸子,映着一片红火的嫁衣。那一身鲜红的裳,就似鲜血染透的一番,在他身上,太过于突兀。

四目相对,中间隔着细细的珠帘流苏,她无娇羞,他亦无悲喜,这本就是一场交易,他是要完成凤家的使命,而她只要守护炎夏。

安佑一声时辰到,李铮带着众人往祖庙皇陵祭天告祖。

原本只有君王迎娶皇后时,方才可于祖庙告祖,可先帝遗诏在前,无人敢违背。

李铮在前,凤尘与李汐随后,二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不远不近,却连衣角都挨不到一处。

新衣立在一旁,眼瞧着两位主子,哪里有半点成亲的样子?

祭祖要出皇宫,车撵早已备好,随着安佑一声高唱,李铮上了皇辇,却在上榻的一瞬,身子摇晃几下,脸色瞬时苍白,若无魏子良在一旁搀着,只怕要栽下去了。

“皇兄……”李汐一声低呼落在喉咙中,被新衣按了按手,“主子,不能。”

凤尘见李汐的脸色也变得煞白,心中有些异样,仍旧冷着一张脸,遥遥看着李铮。

“皇上若支撑不下去,就回宫歇息罢。”魏子良扶着李铮入了皇辇,一面担忧地劝道。

李铮笑着摇头,“今日是汐儿大喜,朕是一定要看着她的。”

魏子良自知李铮也是倔强之人,不再说什么,下车后前来与李汐禀报:“皇上只是有些累了,无妨事,公主,上轿吧。”

李汐稍稍松口气,眼中担忧不散,上了随后的紫金大轿。

凤尘紧随其后,骑马相随。

皇陵地处京基南面的卧龙山,乃历代皇帝死后葬身所在,而祖庙则修建在卧龙山脚,青灰色的建筑,孤零零地立在一片青翠中。

看守皇陵的人,是历代帝王的死士,他们经年累月守在这里,除了三年一次的祭天大典,不许任何人接近这里。

今日,祖庙前一千八百台石阶上,却铺垫了一张紫金地毯,从山脚,一路蜿蜒到祖庙门前。

李铮等人下了车,山脚立了香炉,李铮率先进了香,朝祖庙跪了三跪,李汐与凤尘紧随其后,接着是李权、安国候、凤铭,随后是百官。

祖庙以整块的巨型青石建造,高以百丈。众人行至庙门前,守陵官上前见了礼,高唱一声:“开祖庙。”

李铮率百官俯身跪下,陵门缓缓打开,虔诚三拜后,方才缓缓起身。

“没有皇命,任何人不得进入祖庙,请公主与驸马爷进入祖庙,皇上也请外头等候。”守陵官声音冷淡,不卑不亢。

“汐儿,皇兄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李铮虽想一直陪着历来规矩如此,即便李铮是帝王,也得尊崇。

李汐点点头,正要进去,手却被人拉住。转头望去,那人仍旧冷冷清清的模样,放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双手不是第一次碰触,每一次的碰触,却都给她不一样的感觉。若说之前那是象征性的握着,这一次,却是紧紧抓着不放了。

李汐深吸一口气,暗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兄与炎夏,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如此一想,她坦然了许多,反手握住凤尘的手,步入了昏暗的祖庙。

祖庙中供奉着历代君王的灵位,统共三十一位,而放在最前面的,是先皇李曾,也就是李汐的父皇。

她愣愣地瞧着,直到守陵官递来一柱香方才回神,接过香虔诚三拜,插入香炉。

“你先出去吧。”兵符一事事关重大,李汐不知这守陵官究竟是什么人,自然不敢贸然在他面前取出兵符。

守陵官却没有动,李汐双眼微眯,沉声喝道:“怎么,本宫叫不动你?还是说,本宫与父皇说两句话,你也要在一旁听着?”

“下官不敢。”皇陵虽远离尘嚣,可护国公主的威名,整个炎夏谁人没有听过?连自己兄长都可以毫不手软的人,区区一个守陵官如何敢与她作对?

守陵官一退出去,李汐神色便揉了下来,不经意瞥见凤尘正打量着自己,微皱眉头,待要讽刺两句,思及这是祖庙,不敢造次,淡淡说道:“我们赶紧拿到兵符出去吧,时间久了,他们会怀疑。”

“公主不是要与先皇说话?臣要回避吗?”凤尘恍若没有听到她话,凉凉一笑。

李汐却早已经对着灵位三跪九叩,双手合十,念道:“历代先祖再上,李汐今日之扰,并非有意,乃为炎夏千万子民。”

凤尘只好也跪下,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就在凤尘扣下第三个头时,身前的一块地砖开始松动,随后向两边裂开,从中间升出一个紫金密匣。

“这就是兵符?”李汐立即反应过来,拿过紫金密匣,见上头上了锁,不由问道:“要怎么打开?”

“自然是用钥匙。”凤尘看着密匣,眼神复杂。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脸上僵硬的表情从未松动,却在看到密匣的一刻乐开了,她但真只是为了兵符罢。

李汐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钥匙在你那处?”

凤尘摇摇头,“没有。”

“这就奇了,父皇既然留下密匣,必定是留下了钥匙。我还以为钥匙是老爷子保管。”李汐抬首看着那个灵位,冰冷的大殿也温和起来,她笑笑,“父皇,你是不是还要考验汐儿,就像小时候玩游戏那样?”

随即,她轻叹一声,拖着盒子起身,“罢了,兵符也不过是威慑六皇叔,不到必要时刻,是不会用到的。”

只要六皇叔知道自己取得了兵符,就会有所忌惮,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兵符已经拿到,走吧。”凤尘敛了脸上的表情,又是一脸淡漠。

既然她要把这当做一场交易,自己又何必在意?

二人并肩而出,为首的三老立即注意到李汐手中的紫金密匣,安国候与凤铭皆是微笑,李权却惊得退了一步,幸好后头的官员扶着他。

“兵符……”李权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如何不知当年先帝将兵符放入这紫金密匣中。他惊诧地看着李汐,谁持兵符,便等于拥有了那二十万的铁骑军。

皇兄,难道这就是你送给这对新人的礼物吗?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那个一想谨慎的皇兄,竟然将兵符放在祖庙?

先皇将兵符放在祖庙的原因,大概只有那对新人明白。除非皇帝迎娶皇后,否则兵符永远不会被人发觉。

祭祖完毕,一行人回了明堂,在明堂前的广殿上,新人接受百官朝贺。

凤尘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边关将士的声音,比这些朝中大臣的声音要洪亮的多。只是,边关的声音,只有热情,豪迈,而这些声音中,虚伪、势力、有他不喜的一切。

紧扣李汐的手,也有了一丝松动,今后自己也要面对这些难看的嘴脸吗?

感受到凤尘的变化,李汐不明地转头,见他微皱的眉宇一丝厌恶,不由得松了手,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百官朝贺之后,是桐梧宫的设宴,拖着一身嫁衣不便,李汐要先回来仪居换了衣裳,随后还要将紫金密匣放好。

“主子,这密匣交给幻樱去放便成了,凤尘还等着呢。”换衣时,新衣劝阻道。

李汐却摇摇头,“六皇叔知道我取得兵符,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不亲眼看着它放进去,我不安心。”

话音才落,外头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名女侍,“公主,公主不好了,皇上……皇上……”

她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新衣喝道:“有话好好说。”

“皇上昨儿个受了风寒,今日不听沈公子劝告,硬要参加公主的婚礼,此刻高烧不退,沈公子说……说若是高烧再不退去,只怕……”

“该死。”女侍的话还未说完,李汐低咒一声,拖着一身嫁衣便往乾清宫赶去。

新衣正要跟上去,可一想怀中的匣子,当先放好再说。立即吩咐道:“去桐梧宫通知安小侯爷,说公主会晚些过去。”

说完,也不等那女侍回答,自己往来仪居后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