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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官员太多,不能尽数到内殿来,便只能安排在外殿,甚至官阶少一点的,只能坐在外头广场上。

桐梧宫的蔷薇开的正艳,微风拂来激起一层层花海,就似女子堆叠的纱衣。

因李盈盈要忙着桐梧宫的布置,一早便带着连星赶来,看看哪里还有不妥的地方。却在门口碰见一身紫金长裙的李汐,二人一个照面,看着对方皆不说话。

李汐是担心出纰漏,特意来看看的,还未进去便碰见了李盈盈前来。微愣之后,笑道:“皇后辛苦了。”

李盈盈得意道:“并非只有你一人有能耐的。”

李汐不置可否,见是时辰还早,准备去乾清宫走一遭。迎面却撞上了凤尘,一时间不知怎样说。

二人之间的微妙,李盈盈自然能察觉出来,掩唇笑道:“驸马爷怎么没和公主一道过来?”

凤尘一身玄衣,手里捧着一个冰炉子,闻言将冰炉子塞给李汐,柔声道:“说好在外头等我的,怎么一个人先来了?”言罢,又朝李盈盈行了个礼,笑道:“皇后辛苦了。”

李汐愣愣地看着凤尘,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为自己解围,感激地笑了笑。

看凤尘对李汐这般无微不至,李盈盈有一瞬的恍惚,二人这样好,竟不像是闹矛盾的。随即也笑了笑,“驸马和公主可但真是心有灵犀,连话都说一样的。”

凤尘含笑不语,不着痕迹地往李汐身边站去。

李汐有些自在,轻声道:“还要去乾清宫见皇兄,快走吧。”

辞过李盈盈,凤尘与李汐往乾清宫步行而去,身边只有新衣跟着。二人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只顾着低头看路,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凤尘停下了脚步,看着女子仍旧埋首前进,眼神复杂难明。在李汐即将走出小道的时候,凤尘闭了闭眼,方才转身,迈出的脚步还未踏下,看到小丫头气鼓鼓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凤尘不明地看着新衣,暗暗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令这丫头这样生气。

新衣冷哼一声,“公主对沈清鸣只有感恩,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情谊,因为心中傥荡,所以从不避嫌。驸马爷前头因为他吃醋新衣也能理解,可如今沈清鸣已经离宫,驸马爷心里也该舒坦些。这些日子来公主茶饭不思的,只怕心里都想着你的事情呢。”

凤尘轻笑出声,“我不过想着,宴会上难免饮酒,你家主子身子本你就坏了,饮酒对她更不好,我正要去太医院替她拿点药。”

新衣哑然地看着凤尘,觉得自己但真是多此一举,脸红似火烧飞一般溜走。

见新衣紧跑着跟上来,李汐停下脚步等她,“什么事这样着急,跑的脸都红了。”

新衣干笑两声不语,李汐又问道:“他呢?”

新衣神秘地笑笑,“秘密。”

李汐蹙眉看着她,“你这样丫头一碰上凤家的人,连我这个主子的话都不听了,左右你喜欢,不如打发你到凤府伺候算了。”

新衣连忙举手投降,将刚才的事情与李汐细细说了。

李汐静默良久,只是加快了往乾清宫的步伐。

新衣跟了上去,在她耳边念叨着凤尘的好,又说公主不该与他赌气,如今驸马爷有这心思和好,公主也就有了个台阶下了。

李汐在乾清宫门前顿住脚步瞅着她,“给你三分颜色还开起了染坊?”

新衣再不敢多话,满脸委屈地立在一旁,看着李汐进了乾清宫。

在乾清宫与李铮请了安,兄妹二人又说了会子话,李依依也在,时辰一到,三人结伴往桐梧宫赶去。

早有百官带着自己夫人感到桐梧宫,女侍按照品阶领着他们坐下,皇后在桐梧宫盯着细节。

皇上与公主驾到,皇后率领百官出宫迎接,各自行了礼,入座。

眼看到了时辰,唯独凤铭与安佑不曾来,安佑也就罢了,他是个随性惯了的人,只是这从不迟到的老爷子怎么也迟到了?

李铮坐上首的位置,皇后与李贵人分别居在他左右,而李汐则自动退至二座,与凤尘一处。

安佑踩着午时钟点赶来,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又告了罪,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

众人都知道这安小侯爷随性,也就没有理会。

李铮也罢罢手,示意他先入座。

李盈盈却笑吟吟地开口道:“说起来,小侯爷与依依妹妹是旧识,如今依依妹妹在宫里无人依靠,如何小侯爷见了,半句话关切的话也没有?本宫可是听说,小侯爷曾经为了依依妹妹,和家兄大打出手呢。难道传闻都是假的?”

她这话是对安佑说,目光却一直含笑盯着李依依。

底下几个妃嫔在窃窃私语,目光还在李依依身上打转,无非就是说她出身青楼。这样的话她们不是第一次说,原先还知道避嫌,后来见李依依在宫里大气也不见喘的,也就大胆起来,有意无意当着她的面说起。

李依依的脸色霎时惨白毫无血色,拢在霓裳水袖中的五指紧张地扣着衣摆,期期艾艾地看着李铮。

李铮亦是面色一变,案下的手慢慢伸过去,拉了拉李依依的手,似乎给她鼓励一般。面上却不动声色,含笑不语。

安佑回首看李盈盈,那满脸得意的样子,令他感到深深的厌恶。再看一旁的李依依,忽然严谨道:“皇后娘娘日理万机,还有空关心小侯的私事,小侯惶恐。不错,小侯确实与那状元坊名妓交好,不过柳依依早已经在公主的授意下离开了京基,小侯也不知所踪。至于娘娘说的,小侯与李贵人是旧相识这话,实在乱说补得。一来小侯头次见李贵人是在公主的来仪居,第二次便是在此。二来李贵人幼年流落在外,小侯与理李家又从未有过交集,怎么会是旧相识?”

安佑一席话说的李盈盈无言以对,李依依就是柳依依的事情,京基谁人不知?可在安佑的话中,这两人俨然没有关系。

李盈盈笑了笑,“安国候曾经舌战群儒,小侯爷这张嘴,可丝毫都不逊色呢。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竟然能颠倒是非黑白,只怕能把死人说活吧。”

安佑行了个礼入了座,他向来少有与人计较,尤其是女子。皇后此次摆明了是要利用自己刁难李依依,再说下去,只会令那人难堪而已。

李依依感激地看了看安佑,没想到离开状元坊,安佑一如既往地护着自己。却发现安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

李汐正要帮安佑说话,也发现了他的异样,顺着那双惊诧的目光望去,俨然是凤铭带着新进门的夫人来了。

凤尘身着宽松的玄黄色长袍,上面勾勒一幅山水图。而白芳则披着一袭绛红的软罗,娇俏俏地跟在她身边,月牙发髻上只别了一把象牙梳子,再无过多的装饰。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李汐忍住轻叹一声,转头见凤尘的视线也落在白芳身上,笑道:“你这位小娘,可但真美娇娘呢。”

凤尘看着她笑,凑过去,用两人才听到的声音问道:“公主刚才吃了什么,好酸?”

李汐皱眉,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才吃了口茶,怎么会酸呢?”瞧见凤尘脸上促狭的笑意,方知这人又笑话自己,气的锤了他两下。

二人嬉闹间,凤铭已经领着白芳上前,请罪道:“因路上马车坏了,这才来迟了,请皇上赎罪。”

“老爷子先入座吧。”这点小事,李铮还未放在心上,笑了笑,便令司官上菜开宴。

美味佳肴被捧上桌子,中间又有舞姬献舞,完毕后又有戏子唱一出花月夜。李铮一直面带笑容,只是那眼底有一丝不耐,案下的手一直紧紧扣着李依依的手。

李依依目光时不时落在安佑身上,却见他一人埋首饮酒,略略有些担忧,又不好开口说话。

李汐顾着与凤尘说话,一时间竟不曾发现安佑的反常,一直到安佑忽然将为他倒酒的女子拉入怀中,要她喂自己喝酒时,全场噤声。

大家都知道安佑向来风月,可也没料到他会在宫宴上如此胡来。那女侍更是吓破了胆,在他怀里不敢挣扎,又不敢从了他,只是一个劲默默地掉泪。

李铮轻咳一声,“安小侯醉了,来人,扶他下去休息。”

安佑依旧搂着那女子不松手,嘻嘻笑道:“皇上,小侯喜欢她,倒不如就赏了小侯罢。”

暗道胡来,李铮不好应了他,可又不好干脆地反驳。正犹豫之际,却见安国候起身,三两步就上前,将安佑拎了起来,扔出桐梧宫后,方才回来向皇上请罪。

李铮笑道:“安小侯真性情,朕又怎么会怪他?想来如今小侯爷也该成亲了,不知他心中可有心仪的女子?”

“惭愧,这逆子整日不思政务。”安国候但真羞愧地低下了头,暗观朝中诸位王公的公子,再没有像自己儿子这样荒唐的人。“请皇上赐婚,或许能让着逆子收收心思。”

李铮正有此打算,忽然见李汐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心中便知这起重量另有隐情,笑着含糊了过去。a

安佑的事情不过一个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宫宴的气氛,丝竹在耳,歌舞成画,百官觥筹交错间各怀心思,只是面上都笑的灿烂,谁也看不出真假。

李汐却久久不能释怀,安佑虽然有些无拘,可到底知道些分寸,今日却实在太过。幸好六皇叔称病不来,不然,只怕这宫宴上,又有一番就唇枪舌战了。

凤尘借着替李汐夹菜的功夫,俯身在她跟前小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以安佑的性子,只要自己喜欢的,即便天下人都反对,也必定会与那女子在一起。看他如今的态度,只怕他与那女子再无机会,倒不如让皇上赐门亲事给他,也好绝了他的念头。”

“你不知道,安佑虽然看上去洒脱,却实打实的痴情人,若他自己不能放下,即便皇兄赐婚,也只是将一个无辜女子卷进他的生活。面对自己不爱的人,他只会更加痛苦,何必呢?”李汐悠悠叹口气,只是究竟不知安佑心中那人是谁,一来这人平素里行踪不定,也不知在哪里惹来的风流债。二来安佑在人前也隐藏的很好,滴水不漏。

李汐知道即便问了,他也未必会说。

凤尘笑道:“当初你嫁给我的时候,就没想过非两情相悦,只会令彼此痛苦?”

“那不一样。”李汐道,“你我都是为了炎夏,痛苦也必须受着。安佑不同,他没必要再为了炎夏牺牲自己。”

凤尘挑眉,“你现在很痛苦吗?”

李汐点点头,咬了一个丸子在嘴里,才咬到一半,忽见眼前一黑,竟是凤尘俯身咬走了一半的丸子。

她顿时面色通红,四下一看无人注意,在案下掐了凤尘一下,“这里这么多人,安分些。”

凤尘笑着闪开,反而紧紧抓着李汐的手,得意道:“公主的意思是,要到夜深人静无人时,才可吗?”

李汐羞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人,只是用指甲划着凤尘的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要得寸进尺。”

凤尘无辜,“是公主自己把手伸过来的。”

李汐狠狠瞪了他一眼,无奈没有力气,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再说安佑被自家父亲拎了出去,整个人没有清醒,反而是更加浑浑噩噩,只叫人拿酒来。

负责安危的魏子良与他也算是有点交集,见他这个样子,只好命人带他去厢房歇息,又叫人拿了酒菜来,让他一人在里头喝闷酒。

安佑也不吃菜,就喝酒,白玉瓶装的酒没多少,但酒烈,旁人喝三两杯就醉,他却是一壶一壶的喝。喝了三壶还不够,叫人拿来。

魏子良打发来伺候他的女侍是个才入宫的小丫头,也听过不少这小侯爷的浪荡行迹,因此有些战战兢兢,每次送完酒便出去,又不敢离得太远,守在门口候着。

安佑越喝越有兴头,叫了她又拿酒来,小丫头立在门外,苦着脸道:“今儿个宫里预备的酒已经用完了,喝酒伤身,侯爷喝的够多的了。

安佑闻言好笑,摇晃着身子打开门,趴在门边看那丫头,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谁?”

“奴婢……奴婢……”那浑身的酒气,以及俊朗的面盘,令小丫头一阵晕眩,连话也不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