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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铮着急道:“汐儿怎么这样说,朕虽然不懂,却也明白你是为了炎夏。何况改革一事,连沈大哥都十分赞同,他说这是真正以才选人的好方。”

“沈公子?”李汐微微一怔,却不曾想,最懂自己的人,是他。转而轻笑一声,“他明白又如何,终究不是朝中人,无说话的余地。”

李铮伸手抚了抚她眉心,“汐儿不便担心,朕已经让子良去请示三皇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正说着,女侍领着魏子良进来。

“子良,皇兄怎么说?”见魏子良脸色不是很很好,李铮隐有些担忧。

魏子良回禀道:“属下未曾见到三殿下,童儿传了殿下的口语,说公主此法虽好,损了朝中大臣的利益,只怕凤将军与安国候也未必会答应。”

李汐苦笑一声,不愧是三皇兄,身在水月别居,对朝中的形势却看得十分透彻。她随即又是惆怅,连三皇兄都这样说,岂非但真没有办法?

新衣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动一番,巧笑道:“公主,再过两日安小侯爷便从水牢出来了,倒不如听听他的意见,或许有什么鬼点子也不定。”

李汐暗道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新衣准备下去,即刻前往水牢。”

还未等新衣准备妥当,安佑已经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勤政殿,一身米白的袍子衬得人更为俊俏,发丝简单地拢在身后,有些漫不经心。

李汐正在看折子,茶杯空了,唤了新衣添茶。目光还在折子上,饮了口茶,却是白水,蹙眉抬首,也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李汐抚抚心口,若说炎夏还有谁能不经通传就进入勤政殿,便只有安佑了,这可是连他老子都没有的殊荣。

安佑身子往案上斜斜倚靠,垂首做深宫怨妇状,楚楚可怜道:“公主好生无情,用完了臣,就将臣扔进水牢。”

李汐抚抚额头一滴冷汗,少见地翻翻白眼,“我再问你为何出现在这里?不是还有两日才刑满吗?”

“公主难道不知,水牢有减刑一说?”安佑一幅得意洋洋的表情,换来的却是李汐鄙视的眼神。

“水牢如今是谁负责的,本宫定要重罚。”李汐沉着脸道。

安佑挑挑眉,“你这么希望我再回去蹲两日?那我还是回去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言罢,但真起身要离开。

“回来。”李汐无奈唤住他,随手将一旁的折子推到他跟前,示意他看看,“此次大试改革的事情,你想必听说了,怎么看?”

安佑随手翻了翻,皆是大臣们上表,奏请不可改革,洋洋洒洒列了好长的篇幅。他恹恹地合上,“父亲让我来劝你的。”

李汐就知道,除了安国候,谁还能将这小子从水牢提出来?“我只想听你的想法。”

“改革很彻底,如此才能为国家招揽更多的人才,可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动摇了朝中大臣的地位与权力。”安佑分析道:“三年一次的大试,京中官员单是收受贿赂便够了,还要扩建自己的势力。而地方官员就盼着那日自己能送出一个状元,日后也好巴结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汐悠悠叹口气,此次虽然清除了不少人,只是这人性本贪,哪怕那些人身在高位,家中财力富甲一方,却从不会嫌银子多了。

权力,财富,是人人都在追求的东西。

“依着你的意思,怎么做?”

“公主对我父亲,和老爷子,有时也未免太过放纵。”

见李汐不明地看着自己,安佑正色道:“若此次父亲和老爷子都同意改革,公主还会在乎满朝文武的意思吗?”

李汐怔了一会,“二老若是同意,朝中便有过半的人同意。”

安佑摇摇头,“朝中人都是瞧看公主眼色,他们知道公主看重二老,便将二老当做风向标,二老往东,他们自然不会往西。”

“公主,臣说句不该的话,一旦二老有了闪失,诺大的朝堂之上,你没有依靠,该怎么办?”

安佑的话一直烙在李汐的心头,眼下回想起来,他说的一点没错。这五年,无论她做的任何决定,若能得到二老的支持,在朝中便能顺利实施。可一旦二老反对,朝中百官必定以死相谏。

她虽知道二老不会害了炎夏,可这样的形势下,朝中再无敢说直话的人。

眉头一挑,李汐着人请了李铮过来,“皇兄,明日下皇榜,昭告天下,大试改革内容。”

李铮虽然不解,还是让魏子良拟旨盖印。

翌日,朝堂之上,百官仍旧大试改革的话题,力谏李汐放弃。

李汐看看仍旧端坐在朝首,沉默不语的二老,示意新衣宣读圣旨。

圣旨完毕,满朝鸦雀无声,百官愣了,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

李汐冷眼环视一圈,沉声问道:“圣旨已经昭告天下,诸位大人若有补充的,此刻说来,本宫着人添上。”

二老仍旧不语,百官议论纷纷,皆要请二老说话。

安国候与凤铭对视一眼,眼中皆有赞赏,起身,朝堂上君主深深拜倒:“臣无话。”

李汐嘴角微翘,这两只老狐狸。

百官讶然,随即纷纷表示没有异议。

凤府,凤尘听兰青言了絮絮叨叨说着大试改革的事宜,眼皮懒懒地抬了抬,眸子里清清冷冷的光,出现了一丝异样的色彩。

“我行我素,这一点,你们倒是有些像。”兰青言用这样一句话,做了结尾。

凤尘此刻正倚靠在桌边看书,手里拿着的是炎夏五年历,手边堆放着不少野史。

历朝历代,史官执笔,莫不是黑的也说成白的,他也就不愿去看那些政史。有些野史说得虽然荒谬,从中抽丝剥茧,也能成看出事情的端倪。

可在这本正史中,凤尘瞧着,每一件大事后头,都着有利弊,言辞犀利,即便对李汐,也毫不留情。

甚至连安国候与凤铭,在这本正史中,也难逃谴责。

他翻到最后,看了看编纂此书的人,安佑。

安国候之子,安佑。

但真有意思。

更令凤尘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样一本褒贬参半的五年历,竟然是李汐下令,流出民间。

“那本书你翻来翻去,已经是三遍了,究竟有何意思?”兰青言对书本上的事本不上心,更是不解凤尘这样潇洒的人,也能看的那些东西。

凤尘合上书,突然抬首含笑问道:“若是让你出题,你会如何出?”

“莫是国经一类,治国方针?”兰青言【撇撇嘴,他觉得凤尘一定是故意的。

凤尘摇摇头,“她不会出这些。”

“你怎么知道?”

凤尘笑而不语,那个女子心思但真独特,胆气也过人呐。

李汐,你既然下了挑战书,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李权本是装病,如今李汐一通昭告天下的圣旨,气的他咳得一张脸通红,连连骂道。

“爹,李汐这样做,摆明了要独断乾纲啊,孩儿听说,此事原本安国候与凤铭都不同意的。是李汐执意为之。”李承锋一边安抚着就李权,一边又状似不经意说道。

他对李汐兄妹二人的敌意,可非一朝一夕,而是经年累积下来的。

见李权不说话,李承锋又继续说道:“李汐这个黄毛丫头,分明没有把爹放在眼里,孩儿愚见,若当初爹率兵逼宫,逼退李铮李铮退位,将皇位夺过来,现在也……”

“啪……”李承锋的话还未说完,脸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扬起的手,“爹?”

“你这畜牲,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为父若再听到一次,就逐你出家门。”李权气的双肩颤抖,厉声喝道。

李承锋更是不服,“父亲,你大半辈子都在为炎夏拼搏,那个皇位,本该是你的。”

“为父不会要那个皇位,也不许你惦记,做好你的本分,要如何做,为父自有打算。”李权犀利的视线落在儿子身上,冷冷说道:“你若胆敢背着我做些什么,定不饶你。”

李承锋眼里心里皆是不服,却也不敢在此刻与李权顶撞,悻悻地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李权一人在书房坐了许久,又将那道皇榜仔细看了几遍,却也不的不由心地佩服那个女子。

“若你是个男儿,该多好?”良久,他将皇榜搁下,悠悠叹息。

“老爷,宫中来人了。”管家在门外轻声道。

李权闭了闭眼,道:“不见。”

“是新衣大人。”老管家犹豫了片刻才说道。

新衣是李汐身边的人,她来自是代表了李汐。

李权默了片刻,才问道:“有事在外头说便是。”

管家传达了李权的意思,新衣心中虽然不愿,可奈何是李汐交给她的任务,若是完不成,主子该不高兴了。

她捧着圣旨来到李权门口,“着令,廉亲王为国子监监管,全权负责本年度选贤大试。”

里头久久无人回应,新衣将圣旨转交一旁的管家,想了想,又沉声道:“头回廉亲王送的箱子,公主和皇上都十分喜欢,若王爷下次还得了这些玩意儿,也请送些入宫。”

李权一声叹息,躺在榻上闭了眼。

皇榜才下,各地学子纷纷撰文写诗,赞扬李汐此举实乃公正。也有不少激进派,认为李汐这是未必祖制,到底是妇人之见。

一时间褒贬参半,各地学子纷纷赶往京基,准备应试。

而李汐也正为考题费脑,每日皆在勤政殿内奋笔疾书,力求通过此次大试,挑选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

八月初,第一场选贤大试在京基举行,李汐却不曾亲自到场监考,只是着令新衣幻樱两位女侍大人,前来考场。

晨钟三声敲响,学子鱼贯进入考场。而此刻,李汐身着浅褐色男装,坐在会场旁的小楼中,依窗瞧着下面的热闹。

安佑百无聊奈地坐在一旁,暗红衣襟张扬放肆,神色轻佻,打眼瞧着,便是谁家出来的浪荡公子。

左手边一壶茶,右手边一叠点心,去了大半,神情恹恹,不时将杯子敲响。

李汐蹙眉看了看他,无奈道:“嚷着要来的可是你。”

安佑挑眉,“我说的可是跟你进考场。”

“公主进入考场,生员难免紧张。这是你父亲的原话。”李汐撇撇嘴,她又何尝不想进去。

言语间,下头已经关了院门,远远见一黑一蓝的身影踱步而来,正是凤尘和兰青言。

隐约中,听得兰青言抱怨凤尘来的太晚。

李汐脸上不自觉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凤尘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参加选贤大试,究竟会选择什么样的题来作?

见李汐不理自己,安佑好奇地探身过去,见了下头两人,猜道:“那就是老爷子的独子?”

从老爷子口中,听过不少凤尘的事,人却是头次见。远远的瞧不真切,只是那人负着双手站在会场门前,自有一股冷傲。

李汐不做多想,已经下了楼去,朝二人走去。

兰青言还在抱怨凤尘,凤尘淡淡说道:“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又不是娶媳妇,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李汐立在二人身后,看着那座富丽堂皇的会场,悠悠说道:“十年寒窗,一朝中第,这是多少人的追求?”

兰青言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李汐,骂人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化作一声:“公主怎么来了?”

李汐笑了笑,“我既是乔装前来,就不是公主。”转头瞧了瞧凤尘,“凤公子还在等什么?”

“什么也没等。”凤尘淡淡开口,目光落在随后而来的安佑身上,见他朝自己笑,仍旧淡漠着一张脸。“不过早晨贪睡,迟了罢。”

安佑没由的笑出声,李汐微微惊讶,这样的借口,从安佑口里说出来,她习以为常。可从一本正经的凤尘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想了想,一指旁边的酒楼,“既然迟了,凤公子今日也无别的要事,不如同饮一杯如何?”

凤尘点点头,便随着李汐朝酒楼去了。

留下兰青言与安佑面面相觑,这两人向来互相看不顺眼,今儿个日头是要从西边出来了吗?

二人跟了上去,两主已经开了席,执杯对饮。

安佑拽着兰青言凑了过去,笑言道:“凤尘,今日既然来了,若不能挥毫撒尽胸中意气,难免遗憾。出题人既然在这里,何不当做应试前的练习?”

李汐与凤尘抬首,同时看了安佑一眼。

“小侯爷兴致勃勃要看戏,出门右拐有个耍猴的,挺精彩。”凤尘一本正经说着,漠然地端起酒杯,浅饮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