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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曲。”瞧着李汐蹙眉,李铮烦躁地甩甩袖口,原以为幼年的曲子能够令眼前的人开心,却没想到催她泪下。如今又见她皱眉,自是以为她不喜这曲子。

“好好地,换它做什么?”察知李铮用意,李汐敛了心神,暂不去想朝中诸事。举起桌上的琉璃尊,起身遥遥朝在坐的敬酒,“在座诸位不是本宫长辈,便是我炎夏肱骨之臣,今儿为我李汐设宴,感激不尽。”

言罢,仰首而干了杯中酒。

众人皆执杯起身吗,朗声道:“公主客气。”

随后就坐,丝竹再响,各自怀了心思,表面兴高采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着时辰已经到了正午,日头正毒的时候。

一直守在外头的幻樱入殿,回禀道:“公主,皇贵妃求见。”

“她怎么来了?”李汐微微敛眉,瞧了眼李权,见他声色不动,无奈道:“这样热的天,难为她出来,请她进来吧。”

李盈盈穿的清凉,一袭上粉下绿的荷花裙,踩着莲花小步旋转入内,宛若一朵盈盈盛开的荷花。

“早就听闻这皇贵妃是个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兰青言侧头与沈清鸣说话,随后又瞧了眼李权与李承锋,“这三人倒是有意思,没一个相像的,你说李承锋和李盈盈是李权亲生的吗?”

凤尘祛了他一眼,见一旁的安佑拼命忍着笑,挑眉问道:“小侯爷有何独特见解?”

安佑自然是听见了兰青言的话,见凤尘问自己,少不得装了正经说道:“适才兰兄的问题,倒是比较适合凤兄。”说着,目光还在凤家父子身上来回打了个转。

凤尘未将他的调侃放在心上,目光掠过他,落在后头独自饮酒的沈清鸣身上。

虽然拒绝了李昭的请托,可那些话像是针一样扎在心里,尤其上次水月别居刺客一事,沈清鸣恰好就在附近,未免太巧合了。

似察觉到凤尘的视线,沈清鸣突然抬首,微微惊愣后,便是一抹温和的笑。凤尘竟也少见地扯了扯嘴角,二人笑得不明所以。

李盈盈一曲舞毕,盈立玉阶之下,朝李汐勾着唇,柔柔道:“嫔妾以此曲霓裳羽衣,恭祝公主生辰。”

“皇贵妃有心了。”李汐脸上出现一抹惯有的笑,居高临下打量着李盈盈。

李盈盈是个心气高的,上次被自己当着众人那样责罚,心中怀恨难免,莫说出席生宴,只怕心里巴不得自己死了才好。她今日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有所图谋。

不待李盈盈回话,李铮已经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笑道:“原还担心,汐儿不会原谅盈盈,如今好了。”

李盈盈温顺地依偎在他身边,斜着眼看李汐笑的十分得意,嘴上却道:“都是臣妾不好。”

李汐见惯了虚情假意的嘴脸,索性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靠在椅背上养神,喃喃说道:“皇贵妃多虑了,本宫与你无怨无仇,怎么会怪罪与你?只是炎夏律法使然,本宫身在高位,不得不为下头的人做个表率。”

“嫔妾也是一时糊涂,只仗着皇上宠爱,便目无法纪,公主教训的是。”李盈盈顺着李汐的话说道。

李汐转头瞧了瞧她,挑了挑眉头,盯着李盈盈看了许久,方才故作担忧道:“今儿日头毒,皇贵妃,你莫是晒晕了头?”

李盈盈闻言脸色白了一下,皱眉看着李汐,可又不好发作,唇瓣轻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儿,“没。”

李铮信以为真,忙着急询问。

三人说话声音小,旁人听的不清,只看李汐脸上的表情,便知道李盈盈没占到什么便宜。

歌舞罢,宴会接近了尾声,李汐平素少有饮酒,几杯下去脸色微红,身子疲软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抚着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人。

李盈盈心计虽深,也嚣张惯了,不过是仗着自家的身份背景,欺压旁人也就罢了。遇上李汐这样软硬不吃的,却只能干瞪眼了。

心思一转,她揪着李铮的袖口,提高了声音说道:“妾身也是为皇妹着想,瞧着别的女子都出阁了,皇妹为了炎夏辛苦操劳,眼看已经过了双十年华,却……”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再往下说,只是拿眼角得意地看着李汐。众人皆明白她的意思,一般女子到了及笄之年,早已有了婚配。

而李汐忙于朝政,对此事又不上心,无论旁人怎么劝,也无动于衷。

不明李盈盈提及此事为何,李汐挑眉看着她,“皇贵妃有心了,本宫心里自有数。”

李盈盈又是掩唇一笑,“说到底,皇妹也是女子,不可能在朝堂之上,待一辈子……”

“皇贵妃醉了,幻樱,送贵妃回宫。”不等李盈盈说完,李汐便冷着脸打断她的话。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都不可能让她得逞,她若是再说下去,李汐并不介意再当着众人的面惩戒一下。

“皇上,臣妾只是……”见黑衣女子已经入殿,李盈盈连忙紧紧拉着李铮的袖口,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汐儿……”见李汐动怒,李铮有些害怕,又觉得李盈盈说的有道理。时常听到宫中的人议论,公主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只怕是没人要的。

他不愿李汐这样被人说,可每次提及这个话题,眼前的人总是这样冷下脸呵斥自己。

提及这个话题,众人都将目光放到了李汐身上。或殷切或好奇,或无谓或探寻。

李汐的目光淡然地落在自家兄长脸上,声音不复温柔,杂着一丝苦涩,“皇兄,我们不是说好,不提此事的吗?”

“恕老臣直言,如今公主早已过了成婚的年龄,前头说是为了炎夏。如今炎夏安定,公主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作考虑了。”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李权已经跪到殿上,俯首说话。

几名皇家远亲,忙连声附和着。

李汐蹙着眉头盯了李权好一会儿,方才将酒杯放于桌上,“六叔有心,只是本宫尚无此意。”

“老臣只是担心公主的身子,有个人为公主分担也是好的,眼下外头都在纷传,我炎夏的公主,是没人要的。”顿了顿,又道:“老臣私下为公主留心观察,倒也物色了几个出色的,公主有时间,可看一下。”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奏本,高举过头。

李权操心自己婚姻大事,无非是想要让自己离开朝堂。李汐居在高位,看着跪在堂下的老人,又想起那夜的刺杀,心间染上几丝惆怅。

若是身在普通人家,这个六叔,该是和蔼可亲的,她此刻也该寻个夫君,相夫教子,其乐融融。

可已身在皇家,肩上负着炎夏如何能任性?

“本宫说了,无意于此事。”李汐语气微有薄怒,更多的,却是无奈与苦涩。

“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帝陡然轰世,来不及为公主许下姻缘,老臣身为公主叔叔,理当为公主考虑。”李权仍旧举着奏本,不动声色。

“看来,今儿这庆生宴,要活生生变成逼婚宴了。”安佑转动着手中的琉璃杯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凤尘,“真不知道,这朵霸王花,会花落谁家。”

兰青言笑道:“霸王花也是花,安侯爷和公主不是青梅竹马?”

安佑笑着摇头不语。他对李汐只有兄妹之义,并无男女之情,若不然,也不会有今日李权逼婚之举了。

何况以李权的心思,也不会让李汐嫁给自己的。

兰青言心思一转,又调侃凤尘,“一个深宫里的霸王花,一个从小混迹军营成了精的狐狸,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凤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也不知是否听进兰青言的话。

安佑摇头而笑,“他们不合适。”

兰青言闻言挑眉,视线在李汐和凤尘之间打转,一个孤高冷清,一个淡漠羁傲。这样的两个人碰到一起,不是棋逢对手,就是冤家路窄。

看凤尘和李汐之间,显然是冤家路窄了。

他嘴角倏尔提起一丝坏笑,用手肘顶顶凤尘的胳膊,“除了脾气差点,长得不错,脑袋也灵光,或许落入凤家也不错。”

“也好,回头就让父亲收你为义子。”凤尘突然回了个如沐春风的笑,“一下子多了一女一子,他做梦也该笑醒了。”

兰青言堪堪打个冷战,凤尘的冰山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张脸上突然出现灿烂的笑。

三人说话间,李权已经列举了好几个青年才俊,多是朝中重臣之子,也是他的门生。

“礼部侍书之子李峪年少有为,与公主但真是天作之合,若不然工部侍郎之子文韬武略,政事上颇有建树,想来必定能够为公主分忧……”

李汐一摇头一皱眉,朝中年轻的她都知道,暗中观察着要培养起来为自己所用,却没一个称心的。更何况她眼下哪里有心思想这些,看今儿李权的架势,非要逼着自己在这其中选一个?

她索性坐了下来,唤新衣倒了杯茶,借着喝茶的功夫,暗中朝凤铭与安国候使眼色,希望他们能够帮着自己。

凤铭原本坐着八风不动,见李汐看了自己,不好意思再装聋卖哑,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方才道:“今儿个是公主的生宴,王爷说这些事,确实不妥。”

“正因今儿是公主的生宴,说的都是家事,老夫才要提及此事。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夫是公主的六叔,在婚姻大事上,也有些发言权的。”李权直了身。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只怕会闭口不言。可凤铭不是旁人,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闻言点点头,嘿嘿笑道:“王爷这样一说,也是有理,公主的年纪,也该找个人家了。”

李汐闻言无语,淡漠的视线只想把凤铭脸皮盯穿。这老顽童,又想玩什么把戏?他想玩也就罢了,可别拉着自己一起玩。

旁的事情还好说,婚姻大事,一来此刻无心去理会这些事,二来她李汐此生必得求一个一生一意白首到老的。

她将目光转向安国候,所有希望头寄托在这个舌战群儒的舅舅身上。

可安国候一撩袍袖,张了张嘴,兀自饮茶,什么都没说。

一向不对盘的廉亲王与凤将军在此事上意见出奇的一致,就连安国候也保持了沉默,这简直是天要下红雨的预兆。

凤尘浅斟独饮,勾着的嘴角弯出一丝讥讽。

兰青言视线在几人身上打转,一幅天下要大乱的样子。

安佑玩转着手中的杯子,时不时抬首看看凤尘,再看看李汐,脸上的笑玩味十足。

沈清鸣则静静地听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了许久,李汐才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六叔,此事容后再议。”

“公主须得给个期限。”李权也退了一步。

“待皇兄能独自执政。”李汐道。“相信沈公子的医术,不会太久。”

她这样说,心里也是由衷这样想着。可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此刻说出来,不过是一个借口。

李权看了看沈清鸣,“神医的医技无人敢怀疑,老夫知道公主是为炎夏,可公主为皇上考虑过吗?日后皇上想起,因自己而耽搁了公主的婚事,只怕心里难受。”

李铮上前一步,拉着李汐的手,“六叔说的不错,汐儿,你也该为你自己打算了。”言罢,他又对李权道:“六叔一片苦心,只是朕希望这件事上,汐儿能够自己选择。”

“皇上圣明,公主心里,可有中意的?”李权问道。

李汐叹口气,原想拂袖而去,可想到这是皇兄特意为自己准备的,不忍负了他一番好心,唯有忍气吞声。

心思一转,朗声说道:“皇兄既然这样说,本宫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我李汐的夫君,必得是上阵能杀敌,执印能安民,卸甲能归田之人。”

这话音一落,满堂寂静。李汐的话无疑是霸气的,却没有人去怀疑,仿佛这个身在高位的女子,本就只有那般文武全才才能匹配。

李权目光一寒,李汐这话是放出来了,可纵观门下,谁能达到她的要求?

“金无足赤,公主这样,未免强人所难。”李权道。

“六叔又何尝不是强人所难?”李汐凉凉一笑,“婚姻大事,自然要慎之又慎。”

“傲气。”一直沉默的沈清鸣忽而轻笑一声。

沈清鸣话轻,却够安佑听见,他也忍不住笑道:“她的傲,可不止这些。”

傲,是因为她必须如此,也有傲的资本。试问古今有哪个女子,能够挑起一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