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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凤尘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样一本褒贬参半的五年历,竟然是李汐下令,流出民间。

“那本书你翻来翻去,已经是三遍了,究竟有何意思?”兰青言对书本上的事本不上心,更是不解凤尘这样潇洒的人,也能看的那些东西。

凤尘合上书,突然抬首含笑问道:“若是让你出题,你会如何出?”

“莫是国经一类,治国方针?”兰青言【撇撇嘴,他觉得凤尘一定是故意的。

凤尘摇摇头,“她不会出这些。”

“你怎么知道?”

凤尘笑而不语,那个女子心思但真独特,胆气也过人呐。

李汐,你既然下了挑战书,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李权本是装病,如今李汐一通昭告天下的圣旨,气的他咳得一张脸通红,连连骂道。

“爹,李汐这样做,摆明了要独断乾纲啊,孩儿听说,此事原本安国候与凤铭都不同意的。是李汐执意为之。”李承锋一边安抚着就李权,一边又状似不经意说道。

他对李汐兄妹二人的敌意,可非一朝一夕,而是经年累积下来的。

见李权不说话,李承锋又继续说道:“李汐这个黄毛丫头,分明没有把爹放在眼里,孩儿愚见,若当初爹率兵逼宫,逼退李铮李铮退位,将皇位夺过来,现在也……”

“啪……”李承锋的话还未说完,脸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扬起的手,“爹?”

“你这畜牲,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为父若再听到一次,就逐你出家门。”李权气的双肩颤抖,厉声喝道。

李承锋更是不服,“父亲,你大半辈子都在为炎夏拼搏,那个皇位,本该是你的。”

“为父不会要那个皇位,也不许你惦记,做好你的本分,要如何做,为父自有打算。”李权犀利的视线落在儿子身上,冷冷说道:“你若胆敢背着我做些什么,定不饶你。”

李承锋眼里心里皆是不服,却也不敢在此刻与李权顶撞,悻悻地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李权一人在书房坐了许久,又将那道皇榜仔细看了几遍,却也不的不由心地佩服那个女子。

“若你是个男儿,该多好?”良久,他将皇榜搁下,悠悠叹息。

“老爷,宫中来人了。”管家在门外轻声道。

李权闭了闭眼,道:“不见。”

“是新衣大人。”老管家犹豫了片刻才说道。

新衣是李汐身边的人,她来自是代表了李汐。

李权默了片刻,才问道:“有事在外头说便是。”

管家传达了李权的意思,新衣心中虽然不愿,可奈何是李汐交给她的任务,若是完不成,主子该不高兴了。

她捧着圣旨来到李权门口,“着令,廉亲王为国子监监管,全权负责本年度选贤大试。”

里头久久无人回应,新衣将圣旨转交一旁的管家,想了想,又沉声道:“头回廉亲王送的箱子,公主和皇上都十分喜欢,若王爷下次还得了这些玩意儿,也请送些入宫。”

李权一声叹息,躺在榻上闭了眼。

皇榜才下,各地学子纷纷撰文写诗,赞扬李汐此举实乃公正。也有不少激进派,认为李汐这是未必祖制,到底是妇人之见。

一时间褒贬参半,各地学子纷纷赶往京基,准备应试。

而李汐也正为考题费脑,每日皆在勤政殿内奋笔疾书,力求通过此次大试,挑选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

八月初,第一场选贤大试在京基举行,李汐却不曾亲自到场监考,只是着令新衣幻樱两位女侍大人,前来考场。

晨钟三声敲响,学子鱼贯进入考场。而此刻,李汐身着浅褐色男装,坐在会场旁的小楼中,依窗瞧着下面的热闹。

安佑百无聊奈地坐在一旁,暗红衣襟张扬放肆,神色轻佻,打眼瞧着,便是谁家出来的浪荡公子。

左手边一壶茶,右手边一叠点心,去了大半,神情恹恹,不时将杯子敲响。

李汐蹙眉看了看他,无奈道:“嚷着要来的可是你。”

安佑挑眉,“我说的可是跟你进考场。”

“公主进入考场,生员难免紧张。这是你父亲的原话。”李汐撇撇嘴,她又何尝不想进去。

言语间,下头已经关了院门,远远见一黑一蓝的身影踱步而来,正是凤尘和兰青言。

隐约中,听得兰青言抱怨凤尘来的太晚。

李汐脸上不自觉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凤尘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参加选贤大试,究竟会选择什么样的题来作?

见李汐不理自己,安佑好奇地探身过去,见了下头两人,猜道:“那就是老爷子的独子?”

从老爷子口中,听过不少凤尘的事,人却是头次见。远远的瞧不真切,只是那人负着双手站在会场门前,自有一股冷傲。

李汐不做多想,已经下了楼去,朝二人走去。

兰青言还在抱怨凤尘,凤尘淡淡说道:“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又不是娶媳妇,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李汐立在二人身后,看着那座富丽堂皇的会场,悠悠说道:“十年寒窗,一朝中第,这是多少人的追求?”

兰青言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李汐,骂人的话到了嘴边,生生化作一声:“公主怎么来了?”

李汐笑了笑,“我既是乔装前来,就不是公主。”转头瞧了瞧凤尘,“凤公子还在等什么?”

“什么也没等。”凤尘淡淡开口,目光落在随后而来的安佑身上,见他朝自己笑,仍旧淡漠着一张脸。“不过早晨贪睡,迟了罢。”

安佑没由的笑出声,李汐微微惊讶,这样的借口,从安佑口里说出来,她习以为常。可从一本正经的凤尘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想了想,一指旁边的酒楼,“既然迟了,凤公子今日也无别的要事,不如同饮一杯如何?”

凤尘点点头,便随着李汐朝酒楼去了。

留下兰青言与安佑面面相觑,这两人向来互相看不顺眼,今儿个日头是要从西边出来了吗?

二人跟了上去,两主已经开了席,执杯对饮。

安佑拽着兰青言凑了过去,笑言道:“凤尘,今日既然来了,若不能挥毫撒尽胸中意气,难免遗憾。出题人既然在这里,何不当做应试前的练习?”

李汐与凤尘抬首,同时看了安佑一眼。

“小侯爷兴致勃勃要看戏,出门右拐有个耍猴的,挺精彩。”凤尘一本正经说着,漠然地端起酒杯,浅饮一口。

兰青言是早就领教了好友的毒舌,见怪不怪。安佑与李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不见那张脸上半点情绪波动,暗道服了。

李汐心思一转,笑道:“安佑说的不差,左右也无事。”

“公主不怕沈某,作弊?”凤尘没料到李汐会答应,挑眉看着她。

“你会吗?”李汐笑问。

凤尘没有回答,“什么题目?”

安佑已经命人取来纸笔,李汐执笔平宣,三个问题跃然纸上,将纸笔递给凤尘。“凤公子时间很多,可以慢慢想。”

“不必了。”凤尘淡淡扫过题目,在三个问题下,书了答案。

李汐看他笔的走势,眼中渐渐晕起一股怒色,“凤公子这是在愚弄本宫吗?”

兰青言取过题目,信口念道:“你所珍视的?你所厌恶的?你要舍弃的?”他看了看凤尘,“三个答案,都是自己。”

“人生在世,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一个连自己都不懂得珍视的人,拿什么来保护别人?第二个问题,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他们厌恶着这个自己,同时也喜欢着这样的自己。至于舍弃,最是简单不过,没舍哪来的得?”

李汐讶然,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解析这三道题的。每一个回答,都紧扣着人性的弱点,看似随意,却是最好的答案。

安佑静静地坐在一旁,视线停留在凤尘平平的嘴角。他们两个,同样是心高气傲的人,所以能够了解彼此。

李汐这三道题目,是以自己为原型参照。她珍视着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守护皇兄。她厌恶着心狠手辣的自己,却又不得不成为那样杀伐果敢的人。她舍弃了自己作为女儿的归宿,以护国公主的身份,站在朝堂之上,替那个男子守护着整个炎夏。

而这一切,都是以她自己为轴点。

“呵。”李汐轻笑一声,不说这个答案的好与坏,只是淡淡道:“本宫期待着,凤公子在考场上的表现。”

凤尘也笑了笑,却是带着嘲讽的笑,“公主这三个题目,不像是选贤大试,倒更像是招出家和尚。”

兰青言一口茶含在喉咙里,呛得连声咳嗽,这样的话,也就凤尘能说得出口。

李汐平缓的眉头又紧紧蹙起,在刚才一瞬,她竟然会以为眼前这人懂得自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看来,老爷子但真要纳房小妾了,否则一旦凤公子那日出家,凤家香火就要断了。”

李汐说完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犹豫。凤尘随即起身跟了上去,“公主有此闲心操心凤家香火,倒不如想想,如何把自己嫁出去。”

兰青言与安佑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摇摇头,异口同声道:“这两人不成亲,太可惜了。”

试题分为三个题目,因此考试时间为三日。八月的天还有些热,李汐不能进考场,也就懒怠去了。空闲下来,便去乾清宫坐坐。

李铮病情虽不见起色,但瞧着气色比之前更康健,人也比前先开朗不少。

他知道自己是傻子,平素除了身边几人,都是不爱说话的。如今每日拉着沈清鸣出了乾清宫,在宫里四下游玩。

李汐这日去乾清宫,李铮正好带着沈清鸣去了水月别居。想着三皇兄的病,若能让沈清鸣瞧瞧,或许能好的了。

水月别居的环境清幽,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是李汐为李昭栽种的。

李铮与沈清鸣候在门外,他正眉飞色舞地夸着李昭,讲他如何厉害,却都是些幼年时玩闹的事情。

沈清鸣淡薄的眸子里也出浮出一丝好奇,这位三皇子如此厉害,为何先帝还要将皇位传给忆儿傻儿子?

童儿很快出来,歉然道:“皇上,三殿下身子不适,实在不能见客。”

“正好,沈大哥是神医,可以给三皇兄看看的。好童儿,你再去与三皇兄说一声,就一小会儿就好。”李铮急的拉着童儿的手,苦苦央求道。

童儿有些为难,沈清鸣一旁静静地看着,劝慰道:“皇上,既然三殿下无心,即便沈某见了,只怕也无能为力。”

“可……”李铮急的要哭,抬眼见了李汐赶来,忙迎了上去,“汐儿,你来了就好,你让三皇兄出来看病好不好?”

李汐叹口气,只看他这幅表情,便知道是吃了闭门羹。“既然三皇兄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他。”

正说着,里头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原是李昭唤童儿。童儿进去,不过片刻又出来,道:“殿下请沈公子进去。”

三人对视一眼,李铮喜道:“太好了,三皇兄愿意看病了。”

李汐却十分担忧,三皇兄为何单单唤了沈清鸣进去?

沈清鸣随着童儿进入水月别居,清幽的环境,令他也是一惊。想不到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内,还有这样一个清幽的缩在。

李昭仍旧窝在林间的榻上,执着一卷书,打发无聊的时光。

童儿上前去,道一声,“殿下,沈公子到了。”

李昭放下书,抬首打量沈清鸣。

沈清鸣也同样在打量他,只一眼,他便看出这个男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能够活下去,这具身子,早就废了。

“神医清莲?”李昭淡淡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浅浅的戒备。沈清鸣太过淡薄,这样的人本没什么,可偏偏是个身怀医技名满天下的人。事到如今还能这份淡然,他不是定力极好,便是心计太深。

“在下沈清鸣。”沈清鸣收回视线,上前垂首作揖。

“你该行跪拜礼。”李昭淡淡地开口,视线却灼人。

沈清鸣身子一颤,不等他说话,李昭又问道:“是你救了汐儿。”

“不过机缘巧合。”沈清鸣抬首,对上李昭视线的一瞬,又立即垂下头去。

李昭与李汐又几分相似,尤其是一双丹凤眼。若说李汐的眼中看的是天下,眼前这双眼,看的便是人心。

“可刺杀她的,是你的婢子。”李昭的话看似没什么章法,却是一环套着一环,待你发现时,已经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