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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长风渡 > 第5章 何处话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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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楼

沈初沉坐在朔风楼的窗边,浓眉紧锁,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也不知到底在思索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轻声地敲门,随后传来沈长歌的声音,“父亲。”

沈初沉望向窗外,“进来吧。”

沈长歌踏步进来,回身关上书房的门,走到沈初沉的身边站定。

“您的亲笔信我已经让沈临交给长风了。”

沈初沉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沈长歌的话,他依旧看着窗外,手指敲击着窗棂,一声一声让沈长歌听得很是心慌,父亲极少在其他人面前露出这般样子,自从大夫人死了之后,便很少很少了。

“父亲,长风看见信,一定会知道怎么做的。”

“他不会看的。”沈初沉的语气之中满是失望,那个孩子的脾性就与当年的无念一模一样,都是那么固执,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别人也强迫不得,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阿念……他停下敲击窗棂的手,双眼无神地望向远处的楼宇,红瓦之上却是少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与他一起观望繁星如海,为什么到了最后什么都没有了?他做这些又是为了谁?

“父亲。”

“你先下去吧。为父想一个人静静。”他轻声,眼眸之中那一片落霞,红的如血。

沈长歌轻声退下,留下沈初沉一个人依旧坐在窗边,无神望着窗外的红霞。

这落霞之后,就是黑夜了。漫漫长夜,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再熬到天明。阿念,还记得你我打的那个赌吗……

他忽的想起什么了,起身回房取了早已珍藏许久的半云酿,披上一件御寒的外衣,消失在即将被黑暗笼罩的三江城中。

三江城,位于长江之畔。依江而建,三条支流直直横贯穿过古城,故名为三江城,而三江城渡口如云,最有名的不过长风渡,白天绝对是最繁忙的渡口,人海如潮。夜深了,船只都抛锚打烊,只剩星星点点的渔火在江上忽明忽暗。

沈长风坐在轮椅上,在江岸边静静望向江面,江面上反射着淡淡月光,粼粼闪闪,然透着丝丝凉意。

“他为什么要来这?”白潇潇满脸写着疑惑,用手肘捅了捅自己身侧的沈临,轻声问道。

沈临似乎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样子,他的目光落在沈长风的身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临?”

沈临回过神,也是沉默许久才回答,“因为大夫人就是死在这长风渡。”

大夫人?白潇潇似乎懂了。

她曾经也是听娘提及过风陵阁的大夫人,那位大夫人可不是一般人,据说是西域明教轮回殿殿主,第一刺客无念!她手中的那柄不归刀,可谓是名震中原的凶煞之物,嗜血,是来自地狱的魔兵。

只是在无念死后,这不归刀便再也没有问世过,就好似人间蒸发般,再无音讯。

在江岸边停留片刻的沈长风,一个人继续摇动着轮椅朝着渡口后的一片密林而去,手中多了一束路边采的野花。

“白姑娘,接下去的路你便不用随着大公子去了。”沈临拦住了正要继续跟去的白潇潇,“今日是大夫人的忌日,大公子是去祭奠大夫人了。”

白潇潇止步,若是去祭奠亡人,她的确不能去,更何况她与沈长风的交集亦是不深,她望着他一点点深入密林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影子,才收回了目光。

或许,这个时候应该让他一个人。

沈长风沿着小路慢慢朝着林中摇着轮椅前行,林子的深处是一片平地,平地上静静耸落着两方孤坟,孤坟后面是长江,隐隐约约之间可以看得见长风渡。

他停下了轮椅,却是看见母亲的坟前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举杯,似乎在饮酒,而且那个背影很是熟悉。

“阁主?”他轻声道。

沈初沉回头,眼神定了定,半坛半云酿入肚,眼神之间已是有些许模糊,幽幽月色之下,他似乎看见了那个许久未归的人儿。

“阿念……”沈初沉喃喃,缓缓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一个影子,但是却有怯怯地收回,“不,你不是阿念。我的阿念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阁主,与平时对于生杀予夺的那般冷酷无情截然不同,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寻常人,也有悲喜。

“阁主。”他靠近了一些,今日是母亲的忌日,从母亲去世的那一个夜里,整整十年,这十年的这一天夜里,沈初沉都会来这里一夜宿醉,而他则是静静地站在月色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也是一夜。

他的眼神不禁沉了沉,看着那个转身看着他的人,他的发上也出现星星点点的银色,原来那个只手之间翻云覆雨的男人也会老?

也真是讽刺。

“风儿。”沈初沉定睛,方见是沈长风,眼眸之中透着丝丝欣喜,然而欣喜之色却在看见他坐在轮椅的那一刻,眼神瞬间森冷下来,“你来了。”

他没有回应沈初沉的话,绕过沈初沉直接到母亲的坟前,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花摆在母亲的坟前,然后将藏在胸前的黄纸压在坟头。

“风儿,回风陵阁吧。”沈初沉缓缓站起,背对着月色,许久才道。

他没有理会沈初沉的话,夜深渐冷,婆娑树影之下他拂袖拭去碑上的尘土,风拂新叶,沙沙树声,微微摇晃。

片刻沉默之后,他微抬眼眸,“阁主,作为一枚弃子,我还有回去的必要?”

“弃子?”沈初沉心下一凉。

他停下手,重新靠在轮椅的椅背上,眼眸之中闪烁着丝丝不屑之意,轻蔑道,“难道不是吗?”

“你便是这般对我这个父亲说话!”

他合上双眼,徐徐睁开,漆黑的眼眸之中不带感情,冷漠充斥在他的身侧,“从十年前的今天起,你便再也不是我的父亲。”

沈初沉双拳不禁紧握,整整十年风儿都没有叫他过一声父亲,一直以阁主那么生分地称呼,原来真的是这样,因为阿念的死,他和风儿之间已是鸿沟,哪怕无论自己如何弥补。

“你母亲的死,我难辞其咎,你也可以不认我这个父亲。”沈初沉的身形向后晃了晃,目光落在墓碑上,“作为风陵阁苍梧刀的主人,难道就要弃那么多追随你的人与不顾?”

他伸手毫不犹豫地解下了腰间的苍梧刀抛到了沈初沉的面前,沉默地倚靠在轮椅上,也没有去看沈初沉。

看着被那样抛弃的苍梧刀,沈初沉此时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他默默地走过去,蹲下拾起那把苍梧刀,当年他将这把刀亲自交给长风,而如今却是变得这般境地。

如此郑重地交于,却被如此随意地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