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如今他之状况，不仅仅是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重修仙道，更有其他微妙的原因——比如说，练崭玉之于他的特殊性，比如说，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比如说，他对时计雪的感情。
这诸多原因之下，他已经，濒临临界点。
“我叫你来，你就过来了吗？”
归风嫦娇低头看着摊开的书页，神色冰冷。
龙云裳说：“我有我的目的，你想做的，总不会跟他同样。”
她的声音有轻微的沙哑，却也很从容。
归风嫦娇笑：“哈。”
“你看过他的遗书了吗？”
她轻抚着白纸上的古老文字：“他并没有将这本书写完。”
当然，她也很清楚，那还未讲完的部分。
“看起来，他还有很多事情尚未做完。”
至少，把他自己的遗书写完再死吧？
龙云裳身影微微转侧，灯火之下，露出纤细笔直的一截小腿。
归风嫦娇卷起书页的手停了一瞬：“你有把握？”
龙云裳忽然笑了起来，意味难明：“也许这一次，他真的要死了呢……”
归风嫦娇蹙眉，发冠上的珠玉碰出些微碎冰般的轻响，拖长的语调似揣测又似好奇：“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不会让帝炎轻易出事的吧？”
龙云裳转身：“凰，你不必试探我，此时挑衅，只会暴露你的浅薄。”
两人的交谈，戛然而止。
龙云裳离去之后，归风嫦娇合起手中书册，隐藏许久悲伤又憔悴的眼眸里，显露出一层一层的震惊与困惑。
“岁星征伐，引祸于世……”
“其光熠熠，可乱九域……”
“天地阴阳，黑白自分……”
归风嫦娇默诵着他所写遗书，心中微微颤栗。
“帝炎，你这所有的一切，难道都是故意的吗？”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
荆如愿眉头紧蹙，收好那本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打开的遗书，往不远处的假山走去。
靳碎蓝正在假山那边，看着归风帝炎与时计雪他们。
书中的少年的步履疲倦而沉重，满身尘埃，衣襟上充斥着模糊的血迹，今夜的风似乎也是暗红色的，混合着亡者的哀嚎和生人的悲哭，凄厉地穿过脑海，将思绪搅弄得越发混乱不堪。
“未来难以卜算，前尘无法辨明，阴谋的暗影在深渊里穿行着，被亦真亦假的往事映出冰山一角。”
靳碎蓝老远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待她走近之后，便淡漠地说了这句话。
荆如愿只觉得心口如有巨石般喘不过气来，直到坠入筋疲力竭的黑暗里：“他要……坠落了么……”。
靳碎蓝没回答她的问题。
此时的天地安静得惊心动魄，目之所及，迷雾比平日里更冷更浓。
他动了动微微僵硬的身体，迟疑着缓缓转身。
映入眼帘的，便是荆如愿手中的《玄凤遗书》。
“凤……”
他微微低下头，念出了封皮上的一个字。
嵌在封皮中的凤羽忽然动了动，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猛然扫荡过来，吹得他心中一动，荆如愿眼中的纷乱撞在了他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