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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扶摇女仙 > 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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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似忽地冒了人影,却是熟悉的。他像是,在等着那人似的,停下步子。油纸伞落在地上,伞柄的白玉缀染上淤泥,穗子被雨水淋湿逶顿。轻笑了声,神情掩盖在面具下。无甚语气,只是慢慢重复道。

“许久不见。”

“阿公。”

语音刚落,便是一阵轻咳。压抑,竭力放缓,却又止不住的咳嗽。

“....长陵。回来了。”

细雨蒙蒙,惹了半身湿雾。抬眸,却见那人面具掩脸。眉头微皱,似察觉到什么,脚下一点浸着水的泥泞,到了那人身边,顺手收起了沾了污泥又滴水的纸伞。

“君受伤了,发生何事。”

扶着那人肩膀,灰黑色的眸子晃起波澜。沉默片刻,轻轻拍了拍那人背脊试图安抚。

“先回屋去,君可医了伤否,未医,阿公便去拿药去。”

“君好似又瘦了。”

送进屋子后,将伞搁置于桌上,去厨房给他端了碗热乎的姜汤,说是姜汤,也只是泛着点生姜味儿的热汤罢了。

“说吧,君下山这段时间遭了何事。要去寻主——上——吗?”

本想揉揉那人霜发,又觉不妥,终还是放下手。

所求之物,必有回响。

男子拿起台上臂钏的动作微顿,睫羽覆盖在脸上遮住眼底情绪,声音如旧,“我听闻两年前,如今皇帝还是太子时,迎娶正妃,将皇宫至长安城门,都铺满了盛放的紫藤花。”

那臂钏上萃着一颗紫色的宝石,在室内的夜明珠照耀下,折出一缕难言的光华,若隐若现。

“先帝在时,曾亲自为其赐字,女中光华。以赞其惊才绝艳,贤淑典雅。”

他这时放下臂钏,转身如轻烟坐回了位置上,目光望着少年,叹息道,“小少爷来长安得早,约莫是想家了?”

这句话后,室内一片寂静,唯有那风,凌厉的刮过。

平素冰冷淡漠的人,真心笑起来,若夕阳裹挟湖面染了点赤黄的潋滟,叫天地为之动色。如同无垠风雪消融,一时春光无两,耀日争辉。那点稍纵即逝的笑意,仿佛清梦鹤仙一场,不过虚妄,徒增世人落寞。

指骨修长而有力,单手握住对方的腕,却点到为止,很快便松手,素白色的莲花剑穗垂落在广袖里,也再瞧不见了。衣襟处的雪松香隐约,若有若无。

“阿公——”

他启唇,慢呢喃。温情揉入眉眼。

“莫担心,我无事。”

风卷人语入耳,提及下山之事。刹那失神,唇间溢声叹,顷刻间就化为烟雾缥缈归去,隐作虚无。满心冰冷、梦中鬼魅犹缠,皆前尘往事,倾泻一地倏忽逝去。只道凡尘欲缚我。

修仙者,弃凡尘。而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他停顿,故而他只会向前走,即便心口鲜血淋漓千疮百孔,也只会迎着朔风向前,面色平淡的负隅独行。

他忽觉风张扬,手脚渐冰凉,淡漠打断了男子的话,平静低沉。

“姜汤且要凉了。”

外头厚重的云雾被拨开一瞬,他的眼眸静如深潭。微凉的长指一顿,缓缓揭下遮了半边脸的面具,将伤口的本来面貌曝露于他的视线。

凛而霜雪姿,清旷绝尘云中仙。却又,脸颊上泛红的新伤,狰狞可怖。

是夜。

赤红猎袍,属于人族身体的温热在他掌心漾开。面前是一处商贾家宅子,灯火通明,家仆走动。甚为无趣地支着下巴打量那群人,身影融入黑夜。

眼中有光跃了一跃,如霜月星夜下一簇跳动的青火。一手执黑伞,蔽日色。唇齿翕辟,喉间溢冷笑。

“一群垃圾。”

眉眼带焰,张扬浓烈,唇畔似笑恶劣。转身离去,同时身后火舌窜天而起,那商贾家的大宅子也刹那成了火海。

见那人露着浅笑,似一瞬的冰雪消融作了阳春三月桃花绽,让自己也不自觉柔了眉眼。

“我信君。这姜汤本就是要给君喝的,君姑且还是喝一口吧,若是着凉便不好了。”

坐在那人对面,听着他细细道来其中经历,心中越发迸出冷意。

“那男子。戴的确是鬼面吗。”

食指忍不住摩挲着下颚,严肃着脸,瞧着长陵眼眸。见着他摘下半边面具,微愣,看着原来光洁似雪的面庞被惹出鲜红。垂眸,伸手抚着那面上伤口,眼里晃着微光,泛着一丝疼意。揉了揉他柔软霜发,轻叹,放缓了语气,尽量叫自己不露尖锐狠意。

“倒是苦了长陵了。待会一同去寻主——咳。上去治你这伤口吧,这儿的药若是用了肯定是要留疤的。”

安抚性的隔着衣袖握着那人手腕,心中虽有一丝疑虑却并未表现出来。

“君这几日便好好在峰里调养罢,莫要折磨自己身体。”

见那人翻煮花茶,少年敛下眸子,回忆渐浓。

他似乎看到,一双纤细干净的手,宛如白玉雕刻而成。漂亮得没有一丝纹路,手指灵动翻飞,那茶杯在水中滚动,宛如鱼洗清水,而另外一只手则不停的换水洗茶。

“时光静好,与君语。”她抬眸,将茶推至少年面前。

少年心窝滚烫,小抿一口,香气怡人,余下的竟然舍不得喝下去了。

“细水长流,与君同。”她亦小抿了一口,隔着珠帘望着少年。

“繁华落尽,与君老。”若时光就停在那一刻,该多好。

长安酒肆,夜。

“你看那人,穿得人模人样,锦衣华服,这般久了。连钱也不结,还一坛一坛的让人往上搬。”

“就是,真给自己当大爷了。我在家乡就听说,长安处处是大爷,真是果不其然。”

店小二跟看客之间的窃窃私语愈发尖酸,正在算账的店主心里莫名不安,正要出口制止,却感到整个客栈的小厅里突然充斥着一股阴森压抑的气息。

客栈的门口,立着一个人。

那人带着一副獠牙狰狞的青鬼面具,逆光而立,不知道因为他的原因还是因为外界的霓虹,霎时间,原本明亮的堂子突然幽暗一片。

旋即,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传来,“开店做生意,脾气倒不小。”

那声音,带着低低的嘲弄,让人心底发寒。

配着面具,无端渗人,只觉得那扁长空格中的唇过分妖娆,红得艳丽刺目。

店主开店几十年什么人也见过,看这架势,正收了账面上的银两欲往后门去,那青鬼双眼冷冷扫来,竟是瞬间动弹不得。

青鬼抬袖,五指微收,白光乍现,朱砂铺开。

鲜血上,五块碎尸方方正正的叠在一起,二人距离如此,却是霎时取人性命,眼尚未闭,如斯修罗。

甚至无人看清他的武器。

小二回头一看,登时红了眼,“我跟你拼了!”

然后抄起菜刀就冲了过去,那青鬼面不改色,只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软剑,剑身白若月光,荡着一层清辉。

空手格挡住店小二一击,青鬼眼眸诡异眯起,嘴边掠过一丝可怕的冷笑,旋即他手中长剑一抖,凌厉的风声如刀切割而来。

剑如流光划过,璀璨之间,不见其形,只看见漫天飞舞迷乱视线的血雾与灰尘——

风停,青鬼静静立在原处,手中长剑平放于身前,那雪白剑身上,安然放着一排青丝。

不多不少,正好十四根。

而今店内,惟余两人,无他,只因端坐那人不曾开口。

遍地都是切割得整整齐齐的肉块,完美的堆砌在一起,鲜血横流,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着,那青鬼一路走来,踩过尸块,淌过鲜血,从后厨拿出半瓶烧刀子,欲离。

浓厚血腥气味浸润酒楼。未料想事变刹那,来者出手残忍果决非有所顾忌,之恣睢凌厉又来去莫名。明知形势利弊,神色自若未流露分毫,却是警惕之至。

恍然间,长指抚剑鞘,面上眸底刹那滑过冷意。却见,不紧不慢将匕刃压于字句寒暄中,步步紧逼周旋。澜清萧素。眼底藏深秋寂寂,眠大雪茫茫。嗓音不疾不徐,惯常从容却揉冷意。

“阁下好大的手笔。”

瞳眸是无波澜死水,远胜千里暮雪狠厉清恍。雪色长袍,三尺长剑锋芒隐于剑鞘,披如莲公子孤傲姿,凌霜傲雪。

言罢抬首,敛神色。再定,目光又深。嗤声冷笑,一字一句缓缓,冰冷铿锵。

“不知,有何指教?”

破风声至,青鬼耳力异常,将这个细小的铿锵声听在耳里,是一把剑,习武之人的剑。

解了红封才灌一口,那人剑尖一震,义正言辞,正气凛然,勇气可嘉。

青鬼喝酒的动作微顿,睫毛覆盖在脸上遮住眼底情绪,声音却平淡无波:“我不杀你,你倒要杀我?”

那声音带着一股诱导,逼着他将目光移向手中握着的剑。

青鬼抛酒,步步而近,“你想怎么个死法?”

“不如先把你双手打断,你是用剑之人,如果你还能拿起佩剑,我饶你不死。然后便是你的眼,你还是少有的能如此近距离看我的人,你的眼睛当然不能留下。再便是舌头,我最讨厌信口雌黄污蔑他人,你说呢?”

青鬼抱臂倚在客栈门框上,姿态随意,可周身杀气凌然流转。

目光瞥到那人腰间的玉佩,翠绿通透,并非凡品,青鬼红唇危险的一抿。

临山凤启,鬼面遮脸,青衣血口,传闻,他杀人时习惯抿唇。

残破着吊在屋檐上的灯笼应声而断,街边野狗也似感到了某种可怕的杀气而往后避让。

他好像看见一座火海通天的府邸,彻夜都传来哭声和惨叫。

他好像看见有人指天而誓,死不瞑目。“愿堕阿鼻!他日食其肉,饮其血。方泄此恨!”

声音如此清晰,如在耳边。

冷风带腥搅的胸腹气闷,抬目望他,旋即轻笑声。掐着不疾不徐散漫温柔的嗓,轻飘落下。话锋一转,却不指明。

“阁下如何得知,在下是要杀,或以剑止戈。”

对上来者利齿能牙言语之意皆铺张干净,他倒似绵里藏针出言试探。语气不冷,吐出的字却是锋利。

长剑出鞘白衣执剑。拍案起,身影虚幻若飘渺影。

冽风挟寒入掌,剑动,凌厉破风之势斩向青鬼,翻腕意在挑动他剑,掌劈向人脖颈,行云流水袍袖随风飘,一气呵成。

闻言,青鬼不怒反笑,道:“以剑止戈?”

盯着攻击来的容止,腰间霜降森然出现,手腕毫不迟疑的一转,划出道道剑气原地等候。

那人剑影漫天,密集的没有一丝缝隙,最后汇成一条凌厉的光,击向青鬼。

呵……原来是虚昙剑宗。

青鬼长剑一划,截住他攻势,却在最后一刻撤剑侧身,堪堪将人拉入怀中,左手登时扣上容止命脉。

局势已定,那青鬼眉目孤高,手中长剑一顿,剑尖直指地面,一滴血蜿蜒低落。

伸手撩起人一缕长发,缠在指尖俯在他耳边笑道,“什么时候虚昙剑宗信佛了?海纳百川?普渡众生?哈哈哈哈……”

那声音,像蛇蝎一样,阴毒的钻入容止耳朵里,“我会留着你的眼睛看虚昙剑宗崩于无形,留着你的耳朵听同门彻夜惨叫。”

手指揪着人头发用力一扯,似在警醒他认真听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我更会让你活着,要你眼睁睁的看着失去最想要的东西,要你每天都活在痛苦和惊恐之中。”

说完,揪着容止头发将他提起来,阴诡笑道,“不过,你要付出一点代价。只要一点。”

青鬼这时的声音过分温柔,带着一丝慵懒的味道,甚至有股难以抗拒的魅惑,可偏生又恐怖阴森,甚至能感觉到诡异的颤栗像阴毒的蛇游过人周身。

拂袖转,剑吟长空青锋厉。嗤声,抬腕握剑。却不想招招受制于人,脚步一顿欲退,却被那人拢入怀。

解兰缚尘缨,白袍染血似朱曦映霭雪,伤裂血渐渗透长衣。意压喉中血却不敌苦痛,唇齿溢朱红,面色苍白失血色,却目中极冷。发处剧痛,咬牙冷眼怒视青鬼,瞳眸中那点稍纵即逝的痛苦颜色却骤然失色化流焰零落四坠,仿佛从未出现。

“荒谬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