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两个人就醒了过来，蹑手蹑脚下了炕，穿上衣裳，在厨房里头烧了热水，简单洗漱了下，摸黑出了门。
天上的月亮和星子还没落下去，天依然是黑漆漆的。凌晨的风吹着还怪冷的，荷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条自制围巾，把自己的嘴巴、鼻子、耳朵和半张脸都给围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用来看路。
把桃珍逗得直笑：“原来你昨儿个晚饭前拿着针线比划了半天，捣鼓的是这玩意儿，谁怕冷会把自个儿围成这样。”
围巾是荷珍用了三块布拼起来的，里头一层是软和的细棉布，白色的，中间一层是厚实的粗布，外头那层软布料子好一些，颜色也亮，秋香色的。荷珍还往两头的位置绣了两道花边，其余地方稀稀落落勾几朵花和叶子，叶子绣起来容易，所以围巾上最多的就是叶子，各种形状的，打折卷儿的，长的，窄的。反正不丑就是了。
等她把自己牢牢捂上了，两只手交互着往两边袖管一塞，心里嘀咕了句：还缺一副手套，昨天来不及了，今天到家必须得做上，棉花得塞厚一点，如果来得及，把半指的和全指的都给做了。
桃珍光顾着把荷珍当作西洋景看，冷不丁脖子里头灌进去一阵冷风，叫她冷得打了一个哆嗦，打了个喷嚏，鼻涕都出来了。
荷珍就道：“昨天问你要不要一道拼一块布围着，你死活不肯，说没见过人这样穿的。这有啥见过没见过的，暖和就行，也不用觉得丢人，反正就露出眼睛，哪个知道我是谁。”
桃珍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抖着声音道：“成，回头我就去拼。”
不知不觉，手也跟荷珍似的，揣进了袖管里头。
然后就变成了两个人一人一个农民揣，一前一后走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头。荷珍走前头挡风，桃珍低着头，盯着荷珍的步子埋头赶路。
走了一阵，大概快到朱家大门口的时候，桃珍伸出手捂着嘴巴和鼻子朝手心哈了口气，下意识抬头朝四周看了看，闷声对荷珍道：“这黑灯瞎火的，我都晕头转向了，要是我一个人走，我连米婆婆家的大门都摸不着……”
话还没说完，冷不丁就看见前头朱家围墙上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桃珍吓得嘴巴都没合上，两只手捂着嘴，直接“啊啊啊”了起来。
荷珍在前头听着，就觉得这叫声不对劲了，停下脚步回头朝她看过去：“你怎么了？”
桃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荷珍边上，冲过去就扒拉住了她的胳膊，指着朱家的方向，语无伦次地说：“你看那儿！有鬼……不，有人……不是，有东西……从宝儿姐家里头翻出来了……”
虽然不亮堂，不过桃珍跟她凑这么近，荷珍还是能大致看清她手指头指的方向的。顺着往那里一瞧，还真看见朱家围墙上头耸起了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吓人的是，这团东西还在动。
荷珍跟桃珍两个人站在路上看了一会儿，荷珍就道：“好像是个人。”
桃珍脑子都快冻住了，嘀咕道：“什么人这个时候会去爬别人家的围墙……”
还能有什么人？贼呗！
荷珍叫桃珍松开了手，在路上捡了两块小石头，示意桃珍不要说话，两个人往边上一闪，悄悄挪到了朱家靠西的墙角。
荷珍压低声音和桃珍道：“我出去砸他，你就大喊捉贼，明白了吗？”
桃珍点了点头，又摇头，她抓住荷珍的手臂，都要哭了：“你快别去了，听说有的偷儿不仅要拿东西，被人看到了，还要害看到的人的性命，一家老小，一个不放过……”
荷珍也不傻，当然不会直接就上去逞英雄，她道：“放心，我就在这里，不走远，扔完就回来。”
说不走远就不走远，荷珍从墙角探出头，猫着腰往前走了两步，连朱家大门都没够到，抬手就把两块石头对着那团黑影砸了过去。
砸完就马上贴着墙根站好。
只听到“咚咚”两声，墙上那人“哎呦”地喊了句疼，直接朝朱家院子里栽了进去。
朱家不晓得是在里墙根堆了啥，那人影刚从上头消失，里头就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压塌了什么，闹出了老大动静。
这还不算完。
荷珍也是第一回见到业务水平这么菜的偷儿，跌到里头了，被捉到那就死翘翘了，这人还在里头哼唧，声音大的，荷珍隔着墙都能听见了。
正准备撤退，忽然从朱家东面稻草堆的位置又跑出来一个人。
荷珍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特喵的居然还有同伙！
那个人快靠到大门口了，才开始喊里头那人，想大声说话又不敢，憋着嗓门在那里叫：“弟啊！你咋的啦？别吓你姐我……”
女人？！这乌漆墨黑一男一女出来入室盗窃的组合，搁二十一世纪也不常见。荷珍大概就在武侠小说里见过，不过人家不是姐弟CP，是夫妻档，雌雄双煞。
桃珍的声音从西墙那面传了过来，可能是太害怕了，再加上天气太冷，声音抖得特厉害：“有~贼~啊~捉~贼~啦~”
喊出来那效果已经不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了，跟鬼片里头的那些鬼第一次出来吓人似的，配上点老版聊斋电视剧的音乐，都可以直接现场收音不加特效了。
荷珍都哭笑不得了，她看见那边在喊弟弟的女人身子一僵，慢吞吞扭头冲着这边看了过来。
荷珍正裹得跟个蒙面大盗似的贴墙站着，女人本来就被桃珍那口子鬼音吓得差不多了，这会子瞅见一个人影站在那里，脑袋的位置肿得有一般人的两个大，五官模糊，认了好一会儿认不到眼睛鼻子嘴巴。
女人忽然想起来前阵子巡夜队说的在林子里听见过鬼哭的事情来，她尖叫一声，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声尖叫叫得荷珍耳朵都差点聋了。
围墙里头传来男人的吼声：“什么人！”
桃珍从边上跑出来，拉住她的胳膊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