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不愿意。”崔姑姑说道，“你三哥三嫂不惹事，叫他们干啥都愿意，我不在家，饭菜都是三嫂子抢着做，大金和阿霞身上穿的，从里衣到袄子，全是你三嫂做的。我跟你二哥养他们一家子我乐意咋啦？”
大菊气得直哆嗦，就没见过愿意养好吃懒做的小叔子一家，却不肯养没出嫁的小姑子的人！这摆明了就是针对她！
大菊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崔姑姑回答了她：“对啊，我就是针对你，谁叫你三天两头不消停的？”
她挤开了大菊，踹开她屋子的门，从桌上直接扯下来一个风筝，提着就往外走。
“还我！你还我！”大菊扑上来抢，“谁准你拿我东西了……”
崔姑姑根本就没想要她的风筝，拿出来就给她摔地上了，对着她骂道：“你再给我惹事，我就把你这破风筝撕了当柴烧！”
大菊总算拿回了她的风筝，忙不迭放狠话：“你敢动阿进哥送我的风筝，我就、我就……”
崔姑姑呵呵一笑：“你就咋的？”
“我就、我就去死！”
“去啊，你去啊！”崔姑姑扯着她往外走，“出去左拐那条河，又没加盖子，你有胆子就给我去死好了，没人拦你！”
大菊挣开了她的手，坐地上就哭了起来。
刚开始她要死要活的时候，一家子人是很稀罕她的，还真怕她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的，谁知道人家就是故意作的。
崔姑姑站在她边上，对她说：“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你不听啊，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今天给人男的送吃食，明天给人送袜子，现在好了，人不声不响就跑了。你以为他为啥不跟周围人说一声就连夜走人，还不是被你闹得烦了。阿霜阿霞和几个小的以后还要说亲呢，你现在都成这一片的笑柄了，坏了我们家的名声，我们还没怎么着，你倒还能耐上了？”
屋子里传来了大菊娘断断续续的哭声：“是我不对，都是我没教好大菊！丽娘，你别骂她，你这不是在骂她，你这是在往我心口捅刀子啊……”
崔姑姑还没说啥，鲍家三叔屋子那窗户开了，他冲着外头大吼一声：“娘，你还护着她！二嫂哪里说错了？都现在这样了，她还不盼着家里好，你是不是要一家子全给她霍霍了才安心？你只要女儿，儿子孙子孙女都不管了是吧？”
大菊娘被最喜欢的小儿子怼了一通，连哭都不敢哭了。
大菊眼看着家里头没人给她撑腰了，抹干了眼泪，提着风筝，跑屋子里去了。
另外一头，荷珍差点被口水噎死：“你说啥？那个大、大菊看上了一个卖风筝的，死活要跟人家一块儿处……呃，我是说，要跟了那人？”
崔小丙纠正她：“不是，那人一开始不是卖风筝的。那人是从外地来的，才来的时候，说是来投奔什么姨妈还是姑妈的，四处打听，结果他那亲戚，早几年就不在了，留下一个小院儿和一个不咋机灵的儿子，按年纪还是他表兄。他就在亲戚家住下了，顺道照顾那个表兄，结果九月份的时候，那个傻子表兄走丢了，不晓得怎么丢的，就是出去了就没回来。”
崔小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起初这里还有人说人被他给害死了，因为傻子没了，那宅子就归他了。傻子又不懂什么，被他骗出去，随便弄死了往哪里一埋……”说到这里，崔小丙打了个寒战，“说得还怪吓人的。反正大家都怕他，一直躲着他。”
桃珍听着也觉得吓人：“那大菊咋看上这种人了？”
不说别的吧，你来投奔亲戚，没投奔之前人家好好的，投奔了没几天，亲戚一家最后一口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搁谁都得远着这人。大菊咋还敢跟人处上对象了！
崔小丙正打算继续说，崔小乙那头不高兴了，可能是觉得她们几个女孩子说这种男女之间关系的话题不太合适，朝崔小丙比了好几个手势。
崔小丙推着他的肩膀，叫他先拉着板车往前走：“哥啊，我们女娃子凑一块儿说话，你别来瞎捣乱……”
把崔小乙赶走了，崔小丙告诉桃珍：“有一回我姑她婆婆去走亲戚，那亲戚家是别的镇的，隔着老远的路，结果在那个镇上瞅见这人了，支了个风筝摊子，说是边卖风筝边到处打听他那表兄的消息。我姑那个婆婆回来就给人嚷嚷开了，说这人好，大家都冤枉他了……大菊那人你也瞧见了，那性子比大户人家的小姐还差劲，她今年二十了，还没说人家，心里不是着急吗？她娘这么一打包票，大菊就动心了呗……”
桃珍想不明白这有啥好动心的。
崔小丙又往四周看了看，道：“这些事情，都是前几天我姑回来看我奶时，说给我奶听的，不小心被我听见了。按我姑的说法，大菊哪里是看上那人了，就是瞧中那家子的钱和宅子了。那个傻子表兄老娘去了好些年了，他一直没啥正经干过活，也成天不愁吃喝，都说家底厚实着呢。现在傻子不见了，家里头的钱和宅子就都归了这个来认亲的表弟了。我姑说，上头没婆婆，同辈也没妯娌小姑子，大菊要是能嫁过去，直接就能管家了，手里攥着银子，住着独个儿的小院子……我姑跟我奶说她婆婆糊涂了，这人肯定不行，不说那个傻子表兄的事，就是单看人，也不像个好的，说不准也是傻子，找表兄就找表兄，不能换点其他行当做做吗？非要大冷天出去卖风筝。还真被我姑说准了，前天我来的时候，听我姑隔壁那家人家说，那个卖风筝的不见了。”
桃珍吃惊了：“咋也不见了？”
“不知道，就说是连夜走的。”崔小丙一摊手，“我也就听了一耳朵，说是夜里人还在，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门给锁了，也没跟大家说一声，就离开了。”
荷珍想起来，上回听衙役们说话时，也说抓了个卖风筝的，她心里嘀咕着，大冷天的哪里来那么多卖风筝的，大菊这个对象，估计就是这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