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爷急了。
“哎呀小姑娘，怎么地，你要跟我抢人哩！”
他按着桌子站起来，因为肚子太大，还把桌子顶得晃了一下。
萧沅好很无辜地看着他：“吴老爷，这句话应该是我跟你说才对。明明是你先抢我的人。”
宋五叔万万没想到，自家养出了个金凤凰。
卖了一回还不算，第二回，竟然还有两个人争着抢着要。
这要是能排着队卖就好了。
他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子，呵呵笑道：“不急不急，小女君，吴老爷，你们坐下来慢慢商量。我家秋娘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你们商量出个结果，谁出的银子多，秋娘就跟谁走。”
萧沅好的眼神沉了下来，这是把秋娘当成物件儿来拍卖呢。
“这样吧，不管吴老爷出多少银子，我都在吴老爷出的银子上加一文钱。宋家阿伯，你觉得怎么样？”
加一文钱，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可多出一文钱也是钱啊。
宋五叔笑着看吴老爷：“吴老爷，你出多少银子啊？”
这分明就是在侮辱人！
吴老爷气呼呼的，大肚子也跟着起起伏伏：“我出一文钱！”
侮辱人，谁不会！
宋五叔愣住了，没等他回过神来，苏苏就往桌子上扔了两文钱：“宋家阿伯，这是秋娘子的卖身钱，你拿好了。”
宋大郎把两文钱扫落在地，抓着宋五叔的胳膊，红着眼睛道：“阿翁，他们是在耍咱们！”
吴老爷不乐意了：“小伙子，你怎么说话的？我是诚心实意来买人的。谁知道半路又冒出个小丫头跟我抢人哩。你没听见吗，不管我出多少银子，她都比我多出一文钱，你说，你妹妹我还能买吗？”
“能能能！”
宋大郎点头如捣蒜：“这小丫头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就是来捣乱的！吴老爷，你别生气，我家妹妹就卖给你了。看我把小丫头给赶出去！”
他低着头到处找家伙事儿，老太太怕出事儿，就扯住他：“你干啥哩！事情还没弄清楚哩，别愣头愣脑的。”
吴老爷也有些兴致缺缺：“到底要咋个办，宋五叔，你给个章程。”
宋五叔扎撒着手，急得一脑门子的汗。
这事情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家秋娘不是挺抢手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只值两文钱了呢？
都是这个小丫头闹腾的！
宋五叔气势汹汹地瞪着萧沅好，跨出一步，像是要打人。
秋娘抱紧了萧沅好，对宋五叔怒目相向：“阿翁，你要干啥？我可告诉你，小女君身份贵重，你要是伤了她，咱们全家都得跟着倒霉！”
“能有啥贵重的？一个臭丫头片子，能顶啥用？”
宋五叔是真急了，说出口的话都不经思量：“也就这模样儿长得好，还能卖点儿钱！”
“阿翁！”
秋娘气得嘴唇直哆嗦：“认真论起来，我已是被你卖过一回的人了，卖身契还在张郎君手里捏着呢。张郎君就是我的主君，谁厚葬了我的主君，我就做谁的奴才！这个小女君就是我的新主君！”
宋大郎暴跳如雷：“放屁！这事儿还轮不到你做主！”
秋娘才不怕这个烂赌的兄长。实际上，她从小儿就性子泼辣，家里头除了阿母，她谁也不放在眼里。
秋娘把萧沅好抱出屋子外，嘱咐萧沅好和苏苏就在院子里等她，回身就拎起了墙根下的大扫帚，气势汹汹地进了屋。
“我自己个儿的命，我咋就不能做主了！我想认谁做主君，就认谁！你这个烂赌鬼，咋个能管到我的头上来！”
屋子里顿时鸡飞狗跳，宋大郎的呼痛声，老太太的劝阻声，宋五叔的喝骂声，交织在一起，摔摔打打，好不热闹。
中间还夹杂着吴老爷的叫好声，这唱念做打，全齐活了，就差锣鼓声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老太太家在唱大戏呢。
吴老爷的小厮蹲在不远处歇息，看到村人都往老太太家跑，以为事儿成了，就赶紧赶着车过来接吴老爷。
骡车刚停到门口儿，就见一个圆滚滚的球儿冲了出来。
“哎呀打人啦！”
圆球儿捂着头，叫得甚是凄惨：“快走快走！这个小娘子骂人可爱，打人就太凶悍了！”
小厮赶忙扶住了圆滚滚的吴老爷：“郎君，这小娘子比咱们家女君打人还要狠呀？”
吴老爷捂着头，逃也似地爬上骡车：“哎呀，和我家娘子不相上下呀！快走！这人我可不买了！”
看热闹的村民们哄堂大笑，吴老爷在这一片笑声中狼狈而逃。
紧跟着吴老爷出来的是抱着萧沅好的秋娘子。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生出来的胆气，一手抱着萧沅好，一手提着大扫帚。
出来见着乡亲们，倒还客客气气地团团行礼。
先前热情的大嫂指点着她：“秋娘子，快回去吧。趁着你阿翁这回还没缓过神来，赶紧走！晚了，就走不了咯！”
宋五叔名声这么狼狈，但在村子里总有几个臭味相投的老友，要是他叫了那几家人堵住秋娘，秋娘还真就走不了。
秋娘不由得看向萧沅好。
见萧沅好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望过来，秋娘不禁自嘲地摇摇头。
她是气糊涂了，怎么能指望一个娃娃给她出主意呢？
既然已经打出了第一步，那就回不了头了。
秋娘咬咬牙，发狠道：“女君，我要带着我阿母一起走，我不能把我阿母留下来遭罪。”
萧沅好毫不犹豫地点头：“行，你把你阿母带上。咱们也有护院，你阿翁兄长不敢去找人。”
有了萧沅好的承诺，秋娘不敢耽搁，招呼着苏苏，快步回了自己家。
这时候也不用收拾什么金银细软了，赶紧走人是正经。
石二郎把宋刘氏抱上马车，宋秋娘和萧沅好、苏苏一上车，这车厢里就有些挤了。
黄慈嘟嘟哝哝，不情不愿地挤在石二郎身边。
“黄侍医，您坐好嘞！”
石二郎一鞭子甩下去，大黑马就在乡间小路上奔驰起来。
他们没走多远，就在村口被宋五叔带着人拦住了。
“秋娘，你给我下来！”
宋五叔有这么多人壮胆，嗓门儿都亮起来。
他有什么可怕的呀，对方除了个赶车的，一车子的老弱病残。
就算自己的闺女能打能骂，那也得手里头有扫帚啊。
现在没了扫帚，看她能怎么办。
宋五叔没得意多久，就听到马车里有个小女娃娃冷声问道：“让不让开？不让我们可冲过去了。”
站在人群里捂着脸的宋大郎跳脚道：“让他们冲！我看他们敢不敢！”
萧沅好冷了脸，娇喝道：“石二哥，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