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玄色礼服的大公子骑着马，在鼓乐齐鸣下，过了贞顺门。
他身后跟着一乘步辇，其上用彩绸缠绕成朵朵祥云，环绕着跪坐在步辇中的如玉美人。
美人身穿玄色礼服，头顶玉冠，将如云鸦发束起，髻上垂了一支步摇，随着步辇的行进而微微晃动。
因为隔得太远，萧沅好看不清阮嘉怡的相貌，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这个美人很端庄。
她与阮嘉怡只见过一面，早就忘记阮嘉怡的相貌了。但因为阮嘉怡是大公子的夫人，心里头就自动把她归为不可结交那一类人中。
大燕婚礼讲究端庄肃穆，小孩子在前头闹闹也还说得过去，等新人进了玄穹宝殿，便不可嬉戏。
因为没有同伴响应，萧沅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迎亲队伍从眼前走过，再垂头丧气地跟在队伍后头。
大公子在符望阁处下了马，又很体贴地将阮嘉怡扶出步辇，回头张望落在后头那个小小女童，眼底的冷笑一闪而过。
待看到女童身旁那个沉默少年腰间的一抹红，大公子就笑不出来了。
阮嘉怡敏锐地察觉到大公子情绪的波动，疑惑地望向他，低声道：“大公子？”
大公子很快回过神，垂眸一笑：“嘉怡该唤吾夫君。”
阮嘉怡粉面微红，羞涩地垂下眼帘。大公子为人谦逊温和，嫁给他，似乎也不算太坏。
新人很快步入玄穹宝殿，宗正卿代为主持婚礼。
萧乾略微严肃地对大公子训诫一番，太后倒是慈眉善目地叫起，并没有对新人嘱咐什么。
新人向萧乾与孙阿蛮灵位行礼过后，又转向孙昭仪。
孙昭仪十分激动，眼圈儿都是红肿的，脂粉都遮盖不住。
她伸出双手，虚扶了扶新人，一开口，眼泪先流了下来：“你们要守望相助……”
话说一半，竟至哽咽。这让许多观礼的世家娘子跟着红了眼圈。
徐太后大为不悦，皱眉呵斥道：“行了，孙昭仪，今日是大喜之日，何故哭哭啼啼？”
孙昭仪登时便止住了哭，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来，冲着新人点点头，就算训礼完了。
世家娘子们面面相觑，太后不喜孙昭仪，竟至在大公子大婚之时当众给孙昭仪没脸。听说大公子前些日子还接连被训斥，大王已不许他上朝议事，如今还被关在含章阁读书。可见大公子的前程堪忧。
有人就低声议论起阮嘉怡，都说这阮嘉怡的命硬，这话还真没说错，大公子就是在赐婚旨意下了之后，才接连不顺。
大公子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竭力咬紧双唇，才不至于让自己破口大骂。
老虔婆！
孙昭仪再怎么上不得台面，那也是他阿母！踩孙昭仪的脸，就是在踩他的脸！
他迟早得把这个老虔婆从万福宫中拖出去，关进暴室中，任人践踏！
待看到这殿中人的腰间都挂着一枚红色如意结，大公子又差点气得仰倒过去。
这都是萧沅好干的好事儿！
说什么如意结喜庆，要观礼之人都戴着，为他的大喜日子添吉利。
放*屁！
分明是在给他添堵！
大公子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就听身边的阮嘉怡低声呼痛，立马松开手，见阮嘉怡雪白的手背有一小块已经红了，忙柔声道：“嘉怡，痛不痛？”
阮嘉怡红着脸抽回手：“公子，咱们还在宝殿中……”
周围已经响起了一片轻笑，有人打趣道：“新人真是恩爱呀。大公子紧紧地捏着溧阳翁主的手，都把翁主给捏疼了。”
阮嘉怡的脸越发红了，倒有了几分烟火气，比端庄冷漠的美人看着要可爱亲人。
礼毕，新人要被送回育碧馆的积宁居，观礼的娘子们跟着去凑热闹。大燕有闹洞房的习俗，深受已婚妇人们的热爱。
萧沅好不想跟着去，反正她早就嘱咐了宫人，要在大公子的新婚洞房内多挂几个红色如意结，大公子看了心里头肯定“喜欢”。
她左右瞧瞧却不见五公主和八公主，心里头觉得奇怪，便找到楚倠：“阿倠可见我五姐姐和八姐姐了？”
楚倠一脸谢天谢地的表情：“公主方才不在，简直太好了。”
萧沅好两眼茫然：“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两位姐姐出什么事儿了？”
楚倠猛点头：“殿下真聪明！两位公主与九公主打起来了！”
“啊？这不可能吧！”
要说八公主打架，萧沅好还是相信的，五公主整天以长姐自居，怎么可能会去打九公主，被九公主打还差不多。
“没这么严重。”祁如意凑过来，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一眼楚倠，“阿倠说的太吓人，把阿好都吓坏了。事情没这么坏。是八公主与九公主起了争执，五公主从中相劝，事情闹到太后与大王跟前，九公主哭诉说五公主与八公主背后羞辱她。太后生气了，罚五公主和八公主闭门思过。”
萧沅好眨眨眼，羞辱？她那温柔可亲的五姐姐还能干出这事儿？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祁如意就拉着她说了一路，到开宴之前，总算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我那九姐姐真是个人才啊！”
萧沅好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这才几岁，就能在我祖母和父王跟前毫不怯场，唱念做打一整套下来，打得我两位姐姐毫无招架之力。”
祁如意瞥她一眼：“不许胡说。你仔细九公主听了去，又要赖上你了。”
萧沅好笑嘻嘻地哼道：“她不敢！她以前就想哭唧唧地赖上我，好让祖母训斥我。可祖母每每训斥我之后，对我就更好，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干着急。”
萧沅好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事儿也是我八姐姐不对。大家都知道敬国公夫人不要脸，可谁说出来了吗？就她蠢兮兮地拿出来胡咧咧。清楚她为人的，知道她是在给九姐姐打抱不平。那起不清楚她为人的小人，肯定满口谣言，说我八姐姐是故意下九姐姐的面子，甚而揣测八姐姐心思恶毒，不容姊妹，到处败坏八姐姐的名声。”
身边的楚倠却没有参与讨论，而是合掌念念有词，萧沅好好奇，问她：“阿倠何时信佛了？”
楚倠念完，方才长舒一口气：“我要感谢满天神佛，幸亏方才殿下不在场，不然，此时被罚闭门思过的，必定有殿下。”
萧沅好哈哈大笑：“知我者，阿倠是也！”
她若在场，肯定要帮着五公主和八公主啦。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把九公主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