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人？”夏明澈微微皱眉。
“是，而且身份不一般。”龙五道，“属下放在这儿偷听，想来那些高层虽然离心，却也不得不为了这件事上心，那祭品夫人一半是为了计划，一半也是可怜。”
“主子只怕不知，那祭品可不是别人，而是霍临熙跟明言郡主那不到两个月大的儿子。”
夏明澈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怔了良久后道：“知道了，你让她万事多加小心。”
“是。”
亲生儿子拿去送死，对于这个从前情同手足的兄弟，夏明澈却是再也看不透了。
“害，从前他也算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了，多少贪官小人谄媚进言都动摇不了的，如今学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坐在树杈子上，宋音尘忍不住对夏明澈的一系列行为笑出了声儿来，“我就知道我男人肯定能做好这件事。”
“是，夫人，主子那边请您一切小心着些。”龙四将嘴里这一口狗粮咽了进去，随后道，“不过属下是当真没能想到，区区几句话竟然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怎么，好奇为什么？”宋音尘看着天边的星星，如今夏言等人都睡下了，她也乐的清闲便在这儿树上坐着，“其实也很简单，人族啊，自己没觉得自己的嘴皮子很厉害，可放在旁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属下不懂，请夫人赐教。”龙四心中的确是好奇，按理说这么多年来，他们除了近些时候之外，还真的没怎么从苏无玉手下讨到了什么好处，怎么就能三言两语就把人家内部搅和的一滩浑水呢？
“这人跟妖啊，思维方式上是不同的。”宋音尘点了点脑子，“龙四，我问你，你说从前那些个朝中重臣，真的能做到对咱们皇上说一不二么？说东不向西吗？”
“这……没有那种不忠不义的心思就不错了。”龙四想了想，毕竟龙影卫从前，存在的目的就是去监视这些臣子的，没有那个谋反的心思，就是好的了，能算得上忠臣的，只怕还真没有几个，“朝中盘根错节，就算忠于国家皇上，也难保没有自己的私心。”
“是啊，人族早就已经习惯了人心隔肚皮，上位者就是成了最顶点的那个人，还是要防着下面的臣子。”宋音尘轻轻拨弄着树枝，接着道，“可是在妖族，下面的想反抗上面的，那是实实在在的大逆不道，可几乎没有妖会这样想。”
“人常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命由我不由天’，妖却不同，上位者就是上位者，能当上上位者的同样都是旁人取代不得的，在妖族眼里，人族可谓是非常狡诈啊。”宋音尘笑了笑，“其实人族狡诈，也就是妖族才会这样想，妖族能让他人臣服的从始至终就是力量，这力量是天生注定加上后天努力的，说白了就是有定数的，可是人不同，人能令他人臣服的，从来不局限于一样。”
“属下大概懂了。”龙四听着宋音尘这番一说，道，“这从前北部有苏无玉压着，可如今他不在，谁都能代替了他。”
“是啊，苏无玉心思太重，不可能像人族那样，自己不行了，就立个太子替着自己，他怎么能容忍的下自己身边有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二把手呢？说不定会把他自己宰了也说不准，那他可不就亏大了。”宋音尘道。
“只是……”龙四又问，“那妖族不都是诚服上位者吗？”
“妖族这么想，可他苏无玉又不是纯粹的妖。”宋音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树上跳了下去，“他心思重的很，却没有算到自己有一点也会倒下，不过也能理解他这么想。”
“如若不是有我这么一个变数，人族与妖族如今别说联手抗敌了，只怕都得打起来，那么这天下，自然而然也找不到第二个能与他抗衡的人了。”
所以说蝴蝶效应啊，苏无玉当初如果没有急着要抓原身，苏尧也不会拼着命的把原身送过来，原身也不会死，更让她这一缕孤魂附了上来，那么人族就会在结界崩塌的那一刻，在无知中接受来自妖族的怒火。
只差一步，那就是一场混战啊。
可偏偏，让她这只小蝴蝶扑闪扑闪翅膀，一切就这么变了。
霍临熙那座城里南部防线倒是很近，马车跑的又快，加上又是有意提了速度，虽说路程上苦了些，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夏言坐在马车里哄着孩子，丝毫不知道马上这个孩子就会被拿去当祭品送死。
宋音尘没事儿时候也抱着霍思鸣这孩子，他爹娘再是罪该万死，这个孩子却只是尚在襁褓，将来一切都结束之后，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看着那孩子咯咯的笑着，宋音尘也会跟着笑，也会想着自己肚子里也有一个小生命在等着降生，可惜就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小腹这几日瞧着微微有一点点鼓起来了，但是看着仍然像吃撑了似的，宋音尘倒是觉得很无奈，看这个样子，恐怕还真的要怀个三年了。
不过也没关系，不到三年，这战争一定会结束，到时候，如果他们母子之间有足够的缘分，那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陪着他。
夏言也不曾怀疑过什么，宋音尘这么多个月月事不来，只当宋音尘身体有什么毛病不能生孩子，根本没放在心上，宋音尘就这么心照不宣的待在夏言旁边，离龙四传了信来后的第五日，总算到了那边境。
说是边境，倒不如说是一片废墟。
她的脚下，说不准都还能挖出来尸骨，从前的旧京城，如此繁华绚丽、兴盛太平，如今却再也不复当初美好，穿过旧京的那条长河，逢年过节时河灯盏盏，天上有繁星，灯火水飘零，再加上那漫天孔明灯，她想起了几年前的乞巧节，她还跟夏明澈站在桥上共放了一盏灯。
可惜那座桥如今也断了，那条长河之中，如今也尽是碎石，因为两界重叠的缘故，再也不复当初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