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玉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小姑娘，直到看得人家心里毛毛的，这才收回了视线，一只手上有伤，用勺子吃粥有些费力，粥里面似乎是放了糖，甜甜的，他许久没有尝到这些味道了，自从母亲被杀了之后，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那些在记忆深处的五味，今日突然就尝到了。
吃完了这一碗粥，苏无玉怔住了，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怕死吗？”
墨兰给自己也端了一碗粥，一边吃着一边嗤笑了一声，道：“你说的这话真好笑，我又没有仇人，当然不担心会不会有人冲过来杀了我。”
随后墨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道：“放心吧，这里是安全的，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地方，旁人轻易是进不来的，你都睡了五日了，这儿都没有人进来，估计已经放弃了。”
“再者，血迹也被我用冰雪掩埋了。”墨兰吃完，伸出手抓住了苏无玉的手腕，替他诊脉之后道，“除非你忘恩负义！”
苏无玉静静的看着她，随后应了一声。
“嗯。”
“对了，我叫墨兰，你呢？”小姑娘收了碗筷，回过头来问道。
苏无玉怔了怔，这个问题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他了，恍惚了一阵子，他才答道：“苏无玉。”
“问你名字也要纠结这么久，你该不会给了我一个假名字吧？”墨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却没有防备的意思，从外面搬了一个大箩筐进来，里面全是些药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拉着一张小板凳坐下，开始分拣里面的药材，道，“算了算了，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问，你的伤不出半月应该就能好了，在这之前就住在这里吧。”
“是真的。”苏无玉突然很想多跟她说说话，“没有骗你，只是很久没人问过了。”
墨兰听着顿时笑了几声，随后道：“行吧，苏无玉。”
几乎一见到自己的人，嘴里都是野种孽障一类的话，苏无玉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名字，无玉，不存在的美玉，他就是一个不被世人族群所期待的一个人。
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喊自己的名字。
墨兰从小就生活在这山上，跟着她的师父学医，偶尔下山，也是用自己做的药材，换些吃食来，师父不知所踪后，她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并没有下山，没有融入山下的生活。
苏无玉觉得她就在这里最好，山下的人和那些要杀了自己的人没什么区别，一旦身份暴露之后，对自己就充斥着厌恶跟惧怕。
破天荒的，他说自己想留下来。
“留下来？你留在这儿干什么？”墨兰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摸了摸苏无玉的额头，道，“外面不好吗？你这一身实力，应该很厉害吧？我上次下山的时候，听说又开始打仗了，你这一身实力，可以用来……”
“不好。”苏无玉抢了墨兰身后背着的篮子，背在了自己身上，黑着一张脸往那隐蔽的小木屋去，这里是最好的，不会有人来杀他，不会有人容不下他。
墨兰微微顾着嘴巴，跟着走在后面，不禁道：“你没有家人吗？”
“死了。”苏无玉道。
墨兰不禁瞪大了眼睛，随后又问道：“那亲戚呢？也没有吗？”
苏无玉没有回答，可是身上藏不住的杀意却让墨兰察觉到了，苏无玉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可是他却不肯走，非要留在这里，墨兰抿着嘴，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杀意，不是对自己的，而是针对她那句话的。
要知他于死地的，恐怕就是他那些亲戚吧。
还有之前提出要下山，说了几句山下的百姓，他也是这般。
真是古怪。
苏无玉开始帮着墨兰分拣药草，陪着她去采药，在山间猎些动物，拿回来烤着吃或是煮汤喝，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离开，在这里，就好像以前种种从未发生过，他可以在这里，跟墨兰一直在一起，这里……就像是他的归宿。
只要有墨兰在。
“兰儿，烤好了。”苏无玉用刀分好了那只刚烤好的山鸡，守在桌子前等着墨兰坐下。
墨兰坐下吃饭，可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
苏无玉有些怕了，生怕自己会被赶走，低着头道：“要不以后下山卖药，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不是不喜欢山下的人吗？”墨兰回了一句，心中却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苏无玉有时候会变得很奇怪，像是一直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似的，可是她也不傻，如何察觉不到苏无玉那一日比一日火热的目光？
可是苏无玉这般古怪下去，她觉得不太行，就算生活在山上，没了柴米油盐的时候，还是要下山去才行。
“我不跟他们多说话。”就当是为了你，苏无玉这话没说出口，为了墨兰，他不会动那些人。
墨兰小脸红红的，早些年师父还在的时候，总说着女孩子家家将来是会嫁人的，她是不信，可是到了这个年纪，她懂得自己是有那份感情的。
那份感情是来源于眼前这个人的。
下山那日，山脚下的村子里还算热闹，因为今年收成不错，村子里的人都在庆祝。
苏无玉一直跟在墨兰身后，看着她把药买了出去，换了些吃的回来，苏无玉将那些吃的拿在自己手里，道：“不回去吗？”
“我去王爷爷那儿看一眼，听说是病了。”墨兰道，“我知道你心里介意，要是不行的话，你在这里等我吧。”
苏无玉却摇了摇头，黑着一张脸跟了过去。
一路上，并没有人害怕他，也没有人叫他野种，苏无玉的脸色逐渐缓和了些，却也没有像墨兰那样，跟所有人打招呼。
墨兰的医术不错，跟村子里的关系也好，那王爷爷住在村子东头，如今是爷孙两个住在一起，见着墨兰来了那王爷爷面上立刻就高兴了，只是很快就因为病痛而咳了起来。
苏无玉在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