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沉默了。
十日后科举，贺兰景一篇文章写得极为出色，殿试亦是风光无限，免了三年外放不过，直接做了京官，他的才学真的得到了认可，也有用武之地，贺兰景带着贺兰家翻身了，可是他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是啊，他不能回头去选择跟夏末凉回归乡野了。
“恭喜。”
然而最先道这一句恭喜的，还是夏末凉。
贺兰景忽然觉得，他有些想反悔了，可是看着夏末凉眼底的高兴，他又咽了下去，道：“那天你问我的，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夏末凉微微怔了一下。
“我陪着你一起。”贺兰景放低了声音，“等你君临天下那日。”
夏末凉有点激动，可是青天白日下，他又什么都不敢做，只能抓着贺兰景的手腕，随后道：“好。”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年，皇子之间的争斗也愈发的明显，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上天不许他们走的太顺风顺水，夏末凉娶妻，让贺兰景不得不看到这个现实。
他不可能阻拦，连夏末凉自己都不能拒绝。
成家之后，夏末凉必定是要与王妃圆房的，而且要同她生子。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奢望什么，看着王府前高挂的红绸，贺兰景忽然觉得自己跟夏末凉之间，多了一道隔阂。
贺兰景知道，他自己也是逃不掉的，贺兰家因为他来到京城，就势必会催促他成家，且一定会娶权贵之女，仿佛是恍惚间的决定，贺兰景也娶了妻。
两人心知肚明。
明明对对方牵肠挂肚。
可感情却又好像再也回不到科举前的那几日。
生生有了隔阂，可谁都不肯放手。
固执，且痛苦着，拼命从这之中寻求着什么，来慰藉自己。
夏末凉想，或许只要他登上皇位就好了，毕竟这一切都不过是暂时的。
自己娶妻生子，贺兰景亦是娶妻生子，夏末凉忽然觉得，自己愧对的人似乎越发的多了起来，他只想与贺兰景如寻常夫妻一般，可是走到这一步，身边却有了名义上的妻子，腹中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夏末凉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可笑。
他无论如何选择，都会愧对一方，左右为难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贺兰景。
王妃病逝，他又成了原先的孤家寡人。
谁都不曾察觉，这段情之间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早就没了最初的模样，也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却仍然是心照不宣，一切如常，却最终一切努力成了空，明明是最被寄予厚望的皇子，可最终登上皇位的，却是夏末凉那个曾经最游手好闲的二皇兄。
夏云慎！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贺兰景提了一口气，心中却又执着了。
他有些弄不明白了，自己是在执着夏末凉，还是在执着权势跟皇位？
有些东西，好像无声息之间就变了。
人啊，就是这样一步步变坏的，他们早就陷入泥潭深渊之中了。
等到想要反悔的时候，离死却也不远了。
这接近十年的功夫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贺兰景在牢里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想，或许被抓也是件好事，他却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来了故人探望，他说的话也是一知半解。
只是思绪总是想回到从前，在那一夜的时候，他会回答夏末凉。
不当什么皇帝了，他也不要什么官职权利了。
这样就谁也不会负了谁了。
贺兰景知道，栽在了对头手里，夏末凉现如今的下场，一定要比自己还惨。
他大约会恨自己吧。
夏末凉在酷刑之下，几乎已经没了意识，只喃喃的，喊着贺兰景的字。
若是当初，他执意拉着贺兰景逃离京城就好了。
可惜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二十多年前那日绵绵雨下，倘若他没有一时意起去搭话，倘若他的行为止乎于礼……
可想来想去，弥留之际他只觉得。
倘若只如初见那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