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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年少,玩心颇重的几人很快被热闹的集市吸引了注意力。

夜凌天一直紧跟在梁风乐身边,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就不见了,而陆觅儿紧黏着夜凌天,说说闹闹好不欢乐。

这是梁风乐第一次来人间的集市,从前她只在三梁风乐重天的书阁里领略过如此热闹的光景,那时候她也未曾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身置于这热闹之中。不同于瑶殿的清寂舒广,这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小集市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各式商品琳琅满目,一派生机盎然的人间盛况。

“这个多少钱?”梁风乐看中了一把刻满异族文字的小弯刀,挂在腰间既实用又有装饰性。一直小心观察着梁风乐的神色,夜凌天终于发现原来她除了面无表情竟然还会扬起嘴角,那种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表现出来的,向往又期待的隐隐的笑意,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不再是不可接近的人,

“两钱银子。”

梁风乐难得有如此喜欢的小东西,她一高兴本想买下来,可下一秒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已经是失去记忆的凡间女子,现在正寄人篱清新无分文,虽说可以用障眼法变些钱两出来,可那终究是法术,时辰一过就会露馅,若真要变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夜凌天解释,所以略一思索后,梁风乐放下了手里的小弯刀。

陆觅儿早已来过这个小集市许多次,见夜凌天一直不理会自己,她跺了跺脚,转身顾自玩去了,夜凌天倒是不担心她会走丢,反正他俩从小就来这。

夜凌天带着梁风乐进了一个布庄里面。

“来这做什么?”

“买些布料,孙婆母说要给你做些衣裳。你看吧,孙婆母就是嘴硬心软,对吧?叶姑娘你喜欢哪个颜色?”夜凌天巴巴的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梁风乐,一副特别想得到回应的样子,见他这样,梁风乐只好应付的点了点头,孙波姆要给她做衣裳?凡人都喜欢口是心非吗?

夜凌天趁梁风乐不注意的时候细数了一下钱袋里的银子,褐色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了几个来回后放松下来。

集市上面的每件东西对于梁风乐来说都是新奇的,每走到一个摊贩面前,梁风乐都会仔仔细细的将小摊子上面的东西一一瞧过,拿在手里反复观摩,不过夜凌天发现梁风乐的神色再也没有像见到那把小弯刀时嘴角微扬了。

一天下来,梁风乐还未尽兴,集市上的小贩有些已经开始收摊,她这才注意到天边的日头,按照凡人的作息,现在该回家歇息了。

三人回到梨花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梁风乐陪着夜凌天将陆觅儿送回家中,道别的时候,陆觅儿趁夜凌天一个不注意在他左脸上了一口,然后得意的看了一眼梁风乐,喜滋滋的进了门。

夜凌天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懵,当他意识到自己被陆觅儿那丫头占了便宜时,只有无奈,待他回过神的时候,梁风乐已经走出老远。

“哎,叶姑娘你等等我!”夜凌天冲梁风乐的背影喊道。

待他几步追上梁风乐的时候,一直疾走的梁风乐突然毫无预兆的顿住脚步,夜凌天走在她身后鼻子差点撞上她的头。

转过身梁风乐微微仰起头对一脸懵相的夜凌天说道:“叫我梁风乐就行了。”

“十...梁风乐。”夜凌天有些结巴的念了一遍梁风乐的名字,接着又喊了许多遍,一边念一边傻傻的冲梁风乐笑。

等到望眼好看穿,孙波姆才终于将夜凌天和梁风乐盼了回来。

“孙婆母,我们回来了。”离着老远,夜凌天依稀瞥见孙波姆站在梨花树下的身影便嚷了起来。

未曾说什么,待夜凌天走的近了,孙波姆这才一把攥住他的耳朵使劲拧了两圈。

“哎哎,疼疼疼...疼。”耳朵上的刺痛让夜凌天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臭小子!你现在知道疼了?从小到大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太阳落山之前要回来要回来!我不就让你买点布回来么?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这么乱的世道还整天瞎混!能耐了是不是,孙婆母的话都说不听了是吧?!今天我非得好好收拾你!”怒气中烧的孙婆母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对于孙波姆含沙射影的话毫不在意,梁风乐上前握住孙波姆拧住夜凌天耳朵的那只手,暗暗松了她的力道,将夜凌天的耳朵从她手里解救了出来,然后自己挡在了夜凌天面前。

“是我在集市耽搁的久了,不怪夜凌天,孙婆母要打就打我。”

“叶姑娘,我管教自己的孙子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动手,在一旁疼得龇牙咧嘴的夜凌天借着昏黄的灯火一直瞅着孙波姆另外一只手腕,手颈随着衣袖的滑动时不时就能看见上面一大片的淤青,夜凌天顾自走过去将那手腕拿到自己眼前看了又看,还用指头在上面使劲搓了搓。

“孙婆母,您这手腕怎么受伤了?”他一边揉自己的耳朵一边问,还以为是什么草木灰沾到了孙婆母手上,没想到却是一团淤青。

闻此话,孙波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条件反射般看了一眼梁风乐,见梁风乐没起疑,这才咳了一声道:“今天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

“啊?疼不疼?快进屋我好给您抹点儿药......对了孙婆母,今天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黑衣人要杀我们,是梁风乐救了我们,今天要是没有她,孙儿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看着夜凌天一边心疼自己手腕上的伤,一边又为白天的遭遇后怕不已,本余怒未消的孙波姆无力的叹了口气,晚归的事到此结束。

临睡前,梁风乐敲响了孙波姆的门。

“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听到梁风乐的声音,孙波姆象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披了件衣服便下了床。

院子里。

“今天出手有些重,这是活血化瘀的药露。”说罢,梁风乐拿起孙波姆的手直接将一个月蓝的小瓷瓶放在了她手上。

孙波姆忐忑的心在这一刻忽然间就安定了下来,就像做了坏事一直提心吊胆着,直到被人发现的时候才终于解脱一般。

夜凌天不在,梁风乐也懒得叫她孙婆母了,本来么,她都活了数千个年头了。

见孙波姆眼神闪烁,梁风乐再不提白天的事,也不同她拐弯抹角,直接表明了来意。

“我不知你为什么非要赶我走,但是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

这些天孙波姆在暗中对梁风乐各种观察试探,大概也猜到了梁风乐来头不小,此番听她如此说话,倒也不惊异,反应甚为平静。

“什么目的?”她问道。

“我要带走夜凌天。”

“为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夜凌天并非凡尘之人,我必须赶在另一股势力找到这里之前带走他,否则,这村里的人都将性命难保。”

梁风乐说完,孙波姆半晌没吭声,好在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难道你会用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的性命来冒险么?”

“我不会。但我也绝不能让你带走夜凌天,我不管他之前是谁,我只知道他现在是我一手带大的孙儿,没有谁会仅凭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陌生人。再者,你不要以为如此吓唬我我就不会赶你走!”说完,孙波姆拿着药露回了屋子。

梁风乐站在院子里,直到孙波姆屋里的灯火熄灭她才有些头疼的咬了咬自己的唇,似乎没想到孙波姆会如此回答她。

这一晚孙波姆又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当初那位高人同她说的话和今晚梁风乐的话不停的在她脑海里反复交替。

“男孤带回一个江上女子,女子会给村里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我只能告诉你,夜凌天并非凡尘之人,我必须赶在另一股势力找到这里之前带走他,否则,这村里的人都将性命难保。”

......

月上中天。

梁风乐从浮竹山狭长的山谷里飞了上来,她本想回三梁风乐重天找大师兄空青,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妥,她没有像其他师兄弟那般修习过换时术,所以当日她不过在三梁风乐重天稍作耽搁,夜凌天在人间便已长大成人,她若是真回去了,再下来的时候说不准妖族都找到这来了。

思虑一番,就在梁风乐准备放弃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师父惊瑶送给她的佛玉,她自己的灵力修为还不能从人界传话到三梁风乐重天,但如果有佛玉相助的话,也未尝不是个值得一试的办法。

打定主意,梁风乐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佛玉取下来放在手心里,口中一阵念念有词,片刻后,佛玉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剥离了佛玉,渐渐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光速般飞向了三梁风乐重天的方向。

一盏茶的功夫后。

“师兄我在这!”梁风乐坐在一棵古树的树杈上,双脚晃荡在半空中,几日来不曾露过笑颜的她在见到空青的时候难得的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脚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随即空青挨着梁风乐坐了下来。

“我还一直纳闷你去哪了,原来是师父终于舍得放她的小徒儿出来历练了,怎么样?与神界比起来,这人间滋味如何?”空青那日在魔界受了重伤后便一直待在三梁风乐重天养伤,待他醒来后梁风乐已经走了,向其他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梁风乐自己一人揽下了所有的罪责后被惊瑶罚下凡间历练来了。

空青如此问话,梁风乐呆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看来师父惊瑶并未将自己来人间的目的告诉别人,师兄弟们还以为惊瑶是放她下凡来历练的。

“嗯...”字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后,梁风乐伸出左手的食指在空青面前缓慢的绕了个圈,摇头晃脑的说道:“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看着梁风乐耍宝的样子,空青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行啊你,都会念诗了还。”

“对了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不碍事了。哎,你怎么突然对夙东感兴趣了?”

“呃...再怎么说阳珠的事情也是因为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虽然天族的人碍于师父的身份嘴上不说什么,暗地里指不定怎么想,所以我想趁在人间的这段时间看看能不能赶在仙界之前找到夙东。”

“哦...可这跟你了解夙东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当...当然有关系了...我...”吱唔了半晌,梁风乐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眯了眯眼睛,空青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盯着略微有些慌乱的梁风乐,不再为难她,他沉声道:“关于夙东我也只是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他虽然是魔子,却极少关心魔族之事,因此与魔王的关系并不融洽,生性快活,诚而有信,颖悟绝伦,但他却不喜与人交战,甚是讨厌修习术法...传闻中他有一副能与鲛人媲美的歌喉。在一次妖魔两族的宴席上对妖王的女儿媚鸿一见钟情,但媚鸿却并不喜欢他......”

梁风乐静静的听着关于夜凌天的一切,要是说他生性快活她到是信,可要是说什么颖悟绝伦她就只想呵呵呵了。

空青断断续续的讲完关于夜凌天的事情,又与梁风乐说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天边已经能够瞧见启明星了。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你自己在凡间要诸事小心,我这次回去后可能就没什么时间下来了。”

“为什么?”

“上次的事师父虽没口上责难我们,却在闭关前给我们留了一道谕旨,她出关之日要自与我们切磋术法,所以我得加紧时间习练,要不等师父出来可就惨了。”

“啊?师父自与师兄们切磋?!”梁风乐吃惊的问道,她虽跟在惊瑶身边那么久,却也从未见过惊瑶自出手。

“嗯。”空青瞧梁风乐有些期待的神情不禁在心里苦笑着,梁风乐走后,惊瑶便给他们下了这样一道谕旨:待她出关之日,便会与他们师兄弟十二人切磋术法修为,最后只能有一人留下来,这期间,若是有谁没那个胆量与她相较,大可一走了之她绝不追究。

惊瑶话虽如此说,可这十二人到底是有些血性实力的,就凭惊瑶在神界的地位,当初她收徒之时多少仙家望族挤破脑袋都想把自己的儿女送进她的瑶殿里,可惜不管是谁惊瑶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原则,就是只有你足够强大,足够有胆量,经得起我折腾,过得了我这七七四十九关,你才有资格进我这瑶殿的门,做我惊瑶的徒!

“人间不比神界,你自己千万小心行事。”

“嗯,知道了。师兄,你的伤还没好,千万要保重身体。”梁风乐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又恢复了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空青见了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伸出右手将她的两边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弧度,道:“几日不见,你又不会笑了,来,看着师兄。”说完,空青对着梁风乐给她做了个示范。

梁风乐被空青突然的举动弄得愣在原地,看见空青对她笑,便不自觉的也微微扬起了嘴角。

见梁风乐笑了,空青方才安心一些,片刻后,便消失在了一片黎明前的曙光里。

站在云头上,空青看着底下变成一个小黑点的梁风乐飞身扎进了浮竹山的山谷里。他想起那日在瑶殿之上惊瑶对他们布下谕旨后,一向挤兑梁风乐的八师弟心直口快的问了一句:“师父,那梁风乐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我们都是您的徒儿,师父您可不能偏心!”

当听到老八竟敢如此同惊瑶问话的时候,空青的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老八这话怕是憋在心里许久,终于忍不住这才说了出来。

一直以来老八仗着自己家族背景强大又有些真功夫,便经常趁师父和他不在的时候同梁风乐寻些错处,好欺负梁风乐,梁风乐念着自己是惊瑶捡回来的,未曾与其他人那般是历经一重重磨难选进来的,便也不与他计较。

梁风乐没来的时候,老八一直以为惊瑶对谁都是公平至上,所以就算有时候在修习的时候受了惊瑶些许责骂和忽视也并不放在心上。他这样的想法直到惊瑶将梁风乐带回三梁风乐重天后,便被惊瑶待梁风乐的温昵态度推翻了。惊瑶让他们师兄弟十二人自入门伊始便自行修炼,偶尔才指点一二,却始终对梁风乐悉心教导,甚至将梁风乐留在她了身边。

面对老八如此问话,惊瑶将美眸微眯,悠悠地回了句:“你既然明知我偏心,为何还要问这么蠢的问题呢?”

老八被惊瑶这一句噎得半天没反应过来,惊瑶这言下之意就是“我就偏心了你又能怎么着!”

其余的人在底下听得是一片心口发麻,虽然大家对惊瑶偏心的这件事有目共睹,但却也没想到她能如此坦然的口承认,最让人感觉无力的是,就算这样,他们还得上赶着去争那剩下的唯一一个位置。放眼这六界,也只有惊瑶才有这个魅力。

梁风乐呐梁风乐,师父对你究竟为何如此不同...

回到梨花村的时候,梁风乐瞧见四下无人,便在孙波姆的院外直接穿墙而过,刚进屋便听见隔壁孙波姆起床的动静,梁风乐知道,她昨晚该是一夜未眠。

果然!片刻后,孙波姆轻轻扣了扣梁风乐的门。

打开门,孙波姆沉思的神情还未来得及收起,大概没想到梁风乐开门速度如此迅速。

“哼!你早就等着我来瞧门了吧?”

抿了口水,梁风乐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等着孙波姆的下文。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走?”

“我说过了,我的目的是带走夜凌天。”

梁风乐说完这句话,孙波姆盯着她看了良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是千年桑榆,当然了,后半句梁风乐是没说出来的,但话了,她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为了让孙波姆信服,梁风乐准备用行动证明自己。

闭上眼睛,梁风乐暗自施法,突然,满屋子的家伙物什全部漂浮到了半空里,围着孙波姆和梁风乐两人绕起了圈,觉得还不够,梁风乐手一伸,窗前那盆墨兰直接落到了她手上,向盆中早已枯萎的墨兰吹了一口气,片刻,叶凋花谢的墨兰在孙波姆一眨不眨的目光下缓缓迸发了新生的模样出来,粉色的花朵,汁绿的叶,晨风一吹,满屋幽香。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此刻孙波姆却是也有些懵了,被眼前这一幕刺激的半天说不上话,幸好她没惊叫出声,不然丢人就丢大了。

半晌后,孙波姆兀自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沉声道:“你不会想凭这些就说服我让你带走夜凌天吧?”

“我已经找到了夜凌天,但我并不知道那一股势力什么时候会找来这里,或许很久以后,或许下一秒他们都可能找来,一旦他们来了,梨花村里无辜的村民没有谁能逃得了。”其实梁风乐并不知道如若妖族真找来了这里,究竟会不会对梨花村的无辜村民下手,但是为了让孙波姆答应自己,她不得不说得危言耸听了点。

听完梁风乐的话,孙波姆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两眼,退了出去。

白天一天梁风乐都没找到夜凌天的人,而孙波姆则不知一直在厨房忙活什么,好几次菜都烧糊了她还愣愣地盯着锅里,结果只好重做。

临近太阳下山的时候,孙波姆已经做了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有些都凉了夜凌天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孙波姆似乎这才意识到她一天都没见过夜凌天。

一直在自家梨树下来来回回地张望,好在这次夜凌天总算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来了,前一秒还扬言要收拾他的孙波姆下一秒便温柔了下来。

“你这孩子去哪了?怎么现在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外跑?嫌孙婆母烦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