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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又如何。

她已经被他伤透心,她原本还算善良的一颗心,如今冷得像冰,而且已经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她不会再爱人了。

在她知晓自己被他诅咒,曾经受过百世情劫之后,她已经不会爱人。

尤其不会再爱他。

床帏再一次被人轻轻地掀动,他无声无息地坐到床畔。

她攸地睁开眼,快得让他来不及再次逃离。

他的脸上有一抹尴尬。

她冷冷地瞪着他,黑暗中,她无法看清他的容颜,也无法发现他脸上的那一抹尴尬,但他却能感受到她眼神中的冰冷。

那一种冰冷,冷得直透他的心。

“抱歉……”他的声音干巴巴的。

“战神大人……”她幽幽地开口,语气卑微,却充满嘲讽:“可以拜托你,不要再来骚扰我吗?”

“曲陌……”他的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每一次她唤他战神大人的时候,他都有种去撞墙的冲动。

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身份,在她的面前却不堪一击。

“你真的这么恨我吗?”他挣扎着将哽在喉咙中的问题问出来。

曲陌凄厉地笑着,泪水不住地涌出眼眶,顺着眼角,淌落在枕边:“我不该恨你吗?”

她问得真好。

她不该恨他吗?

她当然应该恨他。

若是被他知晓有人曾经对他下过诅咒,让他去承受百世情劫,他怕是会比她的恨意更浓。

“战神大人,小妖已经躲你躲到了红梅轩,小妖求你,不要让小妖躲你去天涯海角,好吗?”她一如既往,卑微地哀求他,只求他可以放过自己。

“曲陌……”他终于忍不住地哭出声:“到底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她淌着泪:“如果我说我原谅你,你就会离我远远的,不再出现在我面前,那我可以原谅你!”

他被她话中的拒绝震慑。

她竟然恨他恨到这种地步吗?

她竟然别无所求,只求他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心忽然痛起来,那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痛,痛得他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实在受不了了,抬起手来捂住胸口的部位。

“好,我答应你,我会离你远远的,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如果这是她唯一的所求,那他只好答应她。

只要她以后可以开心,不再流泪,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她。

灵河,是划分神魔两界的界限。

灵河的一侧是神界,另一侧,则是魔界,由灵河孕育出的天然灵气所形成的屏障把两界分隔开。

在灵河的尽头有一个入口,名叫神魔之门,可以让神界的神进入魔界,也可以让魔界的魔进入神界。

长久以来,神魔两界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因为神魔之门是连接两界的通道,所以需要人来把守。

神界这边由天帝的长子战神结难来把守,而魔界那边则由魔神的长子魔君孤殇来把守。

她本是生长在天界灵河河畔的一株还生草,每日餐风饮露,春绿冬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有一日,被她修出一点灵识。

但她不是神,她是妖。

妖,只能生活在灵河河畔,永远都不能离开灵河方圆百里的地方。

在距离灵河百里之处,有异常厉害的结界,没有取得神格的小妖,只要靠近那里,就会烟消云散。

听说,在灵河的另一端的尽头有一个堕魂台,生活在灵河河畔的妖若想成神或成魔,便需要跳下堕魂台,去人世间修行。

然后,才能重返天界。

她还没有跳下堕魂台的能力,因为她不能离开她的本体,什么时候她的本体可以化成人身到处走,什么时候她才能去跳堕魂台去人世间修行。

他是战神,是天界最厉害的神。

他的战神宫就在灵河的河畔,金碧辉煌的一座宫殿,每当日头升起的时候,就会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神魔之门的另一端是魔君的魔君殿,与战神宫遥遥相对,同战神宫不同,魔君殿是用一种黑色的石头砌成的,看起来乌漆抹黑的,一派阴沉。

她从未见过魔界的魔君,魔君好像从来都不出门,只是经常会有魔君殿的侍女会到灵河来打水。

每天清晨,战神都会在灵河河畔练剑。

她喜欢看他练剑的样子,是那么的飘逸,那么的洒脱。

他喜欢穿一身黑色的衣裳,有一头过腰的黑色长发,他不爱挽发,那一头乌黑如瀑的黑发总是垂在他的身后,随风轻扬。

其实她没有离开过这里,也没有见过瀑布是什么样子,她只是偶尔听来这里打水的仙女用这样的词形容过他的头发,她想,那应该是很美丽的形容。

每天练完剑,他就会脱了衣裳,身上只穿着一条里裤跳进灵河中去洗澡。

她喜欢看他洗澡的样子,不止她喜欢看,很多小仙女也喜欢来偷看。

他的身材很好看,很结实,古铜色的肌肤,透明的好像珍珠一般的水珠从他的身上滚下来,看起来总是让她脸红心跳。

洗完澡,他会坐在灵河河畔喝酒。

酒是天界最好的仙酿,听说是用莫愁湖的湖水酿的,一斛珍珠才能跟莫愁湖的莫愁仙子换来一醰。

偶尔,会有别的神君来找他一起喝酒,她最常见到的是文曲星君、武曲星君和紫微星君。

文曲星君是个特别骚包的星君,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穿得比那些小仙女还要耀眼。

武曲星君就低调多了,只是比较爱找战神打架。

还有紫微星君,紫微星君是一个十分温和的星君,就像午夜的风,总是淡淡的。

她经常偷偷地看着他们坐在草地上喝酒,聊天。

看着武曲星君不知死活地向战神挑战,然后又总是被虐得很惨地大败而归。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见武曲星君,就连紫微星君也好久都没有再来过。

终于有一天,。

“呀,!”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伤到她,将半株还生草砍掉,她忍不住惊叫。虽然她的本体根据四季的轮转,春天会变绿,冬天会枯萎,但是如今她已有灵识,这样子的一剑,她的灵识却险些被震散。

他似乎没有想到这株小小的还生草已经有了灵识,微一皱眉,将宝剑插入到泥土中,然后蹲下身子查看她的伤势:“我伤到你了!”

呀,,战神和她说话了。

她紧张得红了脸,但还是怯怯地现出一抹妖魂:“没……没……我没事!”

他看到她羞窘的模样,不禁莞尔。

她知道自己这等草精的模样不太好看,但这却是她唯一的模样。

不过他的拇指大小,一身绿衫裙,绿头发,就连脸也是绿色的,不像他的脸,说黑不黑,说白也不白,听说,那叫古铜色,总之很好看。

她看着他站起身,走到灵河旁边,用双手掬了河水回来,浇到她的身上。

好舒服,好好喝。

平常的她,只能喝雨水,从来都没有喝过灵河的河水。

“你修炼出神识多久了!”

“已经百个寒暑了!”她乖乖地回答,只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她经常会看到很多打扮得很漂亮的仙女来看他练剑,但他从来都不和那些仙女攀谈,甚至连正眼都不会看她们,所以他可以同她讲话,她觉得很高兴,很开心。

“那你还要修炼很久,神识才可以离开本体!”

“反正我有时间!”她无所谓,如果可以每天都在这里看他练剑,她真的无所谓。

他眯着眼睛看她:“你的脸色不太好,你确定你没事!”

他的那一剑,这小小的草精应该承受不住才对。

“我真的没事!”她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纵使魂魄痛得要命,也坚定地露出笑容。

他笑笑:“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若是她说自己有事,他会不会留下来多待一会儿。

但是她不敢改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站起身,踩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离开。

然后,她昏了过去。

那一剑,可不是她这种小小的草精可以承受得了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是黑的。

他坐在她身边,怀中抱着他的剑,正在笑吟吟地瞅着她。

这只倔强的小妖,明明差一点就被他震散了魂魄,却偏偏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幸好他因为不放心,转回来看了看,不然的话,她好不容易才修出来的这一点神识怕是就要魂飞魄散了。

幸好他的身上带了一些专门用来凝神聚魄的养神露,不然的话,都没有法子救她。

“我……我怎么了?”她傻呆呆地抓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问:“战神大人为什么这个时间会在这里!”

她傻呆呆的样子很难得地取悦了他,他不禁仰头哈哈大笑,他没见过做妖做得这么迷糊的,连自己小命差点丢掉都不知道。

她的脸红了,呆呆地坐在地上,不敢吭声。

他笑罢,拎起一只白玉瓶子。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说:“抬头,张嘴!”

他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扬起头便将他从白玉瓶子里倒出来的甘甜液体喝进肚子里。

他反而一愣:“你就不怕我给你喝的是毒药!”

她羞怯地抹抹嘴,摇头道:“不怕!”

“真是个傻妖精!”他不知道是夸赞她还是嘲讽她,喃喃地自语。

她的脸色却忽然一变,只觉得身上有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暖洋洋的,仿佛沐浴在春日阳光中的那种感觉。

他忽然笑了,看着她身上的奇妙变化勾起唇角。

只见她的身上忽然泛起七彩的流光,各种颜色不断地变幻、交织、膨胀。

她的头发变成了黑颜色,肌肤变得仿佛奶油一样洁白无暇,不过拇指大的身体也渐渐地变得和她见过的仙女一样。

她吃惊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我……我这是怎么了?战神大人,你刚刚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他却别扭地扭过头,他从未想过,这个小草精的身材会好成这副样子,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那一手不能盈握的两团饱满,以及小腹下方那神秘的洞天福地,天知道他都快流鼻血了。

他从地上掐了一朵白色的野菊花,抛上半空,很随意地念了一个法咒,那朵野菊花竟然变成了一件很漂亮的白色衫裙。

“穿上它!”他沉声命令尚且兴奋不已的她。

她乖乖地从地上捡起那件白色的衫裙穿上身,然后跑到他的眼前转了一个圈,娇憨地问:“好看吗?”

他终于有胆子再把视线放回到她的身上,洁白的一件丝衣,将她姣好美妙的身材遮挡,却又有了一种神秘的诱惑感。

她在月光下为他跳舞,为他歌唱。

她的舞姿很美丽,每当她旋转起来的时候,白色的衫裙就会蓬起一个圆,好像白色的夕颜花。

她的歌声很悦耳,每当她歌唱的时候,灵河河畔都会变得一片宁静,仿佛就连河水的流动都慢了下来。

第二天他来的时候,给她带来一支白玉簪,梅花形状的簪头,上边坠着浅粉色的流苏,长长的,可以垂在她白玉般的脖颈上。

她不会挽发,他手把手的教她,直到她学会一个最简单的如意髻。

他喜欢喝仙酿,她就把附近林子里掉落在地上的仙果捡起来,学着酿酒。

她还会跟经常来河畔打水的仙女学打扮,但她却从未拔下过头上他送给他的白玉发簪。

他每天都会灵河河畔练剑,她一如既往地看着他,不同的是,以前她是偷看,如今却可以光明正大地坐在旁边看着他。

每一次他使出精妙剑招的时候,她就会为他鼓掌喝彩。

“这种烂剑招也值得你为他喝彩呀,你眼睛有毛病吧!”突如其来的嘲讽声窜入她的耳中,吓得她一个激灵。

蓦地扭过头,便见到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蹲在身边,正在用嘲弄的眼神看着她。

她还来不及反应,一柄带着凌厉剑气的宝剑已经横在了她和这男子的中间。

她迫不及待地爬起来躲到宝剑的主人身后,一双白玉般的小手怯怯地抓住他的衣裳,在他身后露出半颗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这个许久都没有露过面的武曲星君。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呀,你不是为情所伤跑去闭关了吗?这才几十年就出关了,莫非是想通了想和紫薇星君玩一场断袖之恋!”战神一脸嘲弄地调侃着武曲星君。

“我呸,谁跟他玩断袖之恋,老子是出来修理他的,他在哪儿!”

战神挑挑眉梢:“原来你还不知道,他去了人世间,你闭关以后,他就去了人世间!”

武曲星君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他为什么去人世间!”

“谁知道呢?或许是觉得在天界没法子和心爱的男子厮守终身,所以下界去感受一下,我听说人世间有一种叫小倌馆的地方,里边有很多的美男,如果是有钱的官宦人家,甚至可以在家中豢养小倌,小倌你懂吗?就是男的情人……”战神故意在激怒武曲星君,说出来的都是欠揍的话。

果然,脾气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武曲星君被他三两句话便撩拨得肝火上身,抄着手中的宝剑就冲他劈了过来。

战神也不甘示弱,马上举剑相迎。

她看着他们两个在她面前打得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三天三夜,他们都没有停过手。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只是像个傻瓜一样,坐在地上,双手托着腮,无聊地看着他们两个打来打去。

直到她累得不行,躺到地上睡熟。

等她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打了,而是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正在喝她亲手酿的果子酒。

她搞不懂他们两个到底在干吗?

刚刚才打过架,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他的身上有伤,很长很长的刀痕在他的手臂上,她忍不住就跪到他身边。

她哭了,晶莹剔透的泪珠落进他的伤口。

他的伤口在一瞬间愈合,就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

还生草的泪,是疗伤的圣药。

“你是从哪里捡来的这个小妖!”武曲星君喝着果子酒问。

“无意中捡到的!”战神无所谓地说。

武曲星君色迷迷地瞥了一眼小妖:“看起来挺乖巧的,我还缺个端茶送水的侍从,不如把她送给我吧!”

小妖吃惊地抬起眼睛,惊恐地看着战神大人,她不想给武曲大人当侍从。

战神似笑非笑地伸手揉揉她的头,不紧不慢地说:“这小妖笨得很,你若缺个侍从,我那里倒是还有几个聪明伶俐的小仙女,你可以随便挑!”

武曲星君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笑道:“笨才好呢?本星君可以慢慢地**她,也省得日子无聊!”

战神看着他的眼神中蓦地迸出一股厉色:“你若是闲得无聊,不如想想怎么把武功练好来打败我,少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边花脑筋!”

“不如……”武曲星君手上举着水晶酒杯,用眼神描摹着小妖身体玲珑的曲线:“不如咱们打个赌啊!什么时候我打败你,你就把这小妖让给我!”

小妖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一脸惊慌地看向战神,轻轻地向战神摇了摇头,她不想战神大人答应武曲星君的条件。

但战神却笑着答应了他的条件:“好啊!”

他们再次打了起来,小妖阻止不了他们,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打得眼花缭乱的。

直到武曲星君从天上掉下来,摔得七荤八素。

战神落到他的身边,用剑尖指着他的咽喉,淡淡地说:“回去再练练吧!”

武曲星君伸手拨开指在自己喉咙处的宝剑,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很是厚脸皮地说:“下次吧!下次我争取打败你!”

从那时起,武曲星君便经常来找他决斗,每一次,他们两个都会打得天崩地裂,风云变色。

不过每一次,战神都会赢。

武曲星君总是不服气,然后回去练过,过段时间会再次来找他,但是还是会输掉。

战神偶尔会受伤,她就会流泪,然后将泪水滴落在他的伤口上。

她是还生草,她的泪水是世上最灵验的灵丹妙药。

她终于鼓足勇气。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他打了!”

“为什么?”他坐在草地上,一边喝着她亲手酿的果子酒,一边纳闷地问。

她怯怯地低下头,像个小可怜一般地比着手指尖:“万一你输了,我就要去给他当侍从了!”

他忍不住失笑:“怎么,你对我没信心啊!”

“凡事都有万一的嘛!”

他无所谓地说:“万一我输了,再去把你赢回来不就好了!”

“可是……”她扭捏地说:“我不想去给他当侍从!”

一天也不想,每次那个武曲星君用有趣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对劲。

她只想服侍他一个。

可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她。

他依旧经常和武曲星君打架,每一次都是他赢。

直到有一天,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出现她面前。

那一天,日头高照的时候,来了好多仙君和仙女。

后来,八匹长着翅膀的天马拉着一辆披满红色丝带的金马车,踏着七彩的祥云而来,八匹天马的头上还扎着红色的彩球,看起来很漂亮。

几乎一整天,鼓乐声都没有停过。

好多星君和仙女在战神宫里,她不敢过去找他,只好傻呆呆地坐在草地上。

从早等到晚,他熟悉的身影却没出现。

终于,那些星君和仙女们走了,战神宫安静下来。

他仍没出现。

天黑的时候,她看到一个淡青色的身影,由远及近,慢慢地走近。

她惊慌失措。

她从来都没有在他不在的时候和武曲星君单独相处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武曲星君。

武曲星君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很是自来熟地说:“喂,小妖,拿醰你自己酿的果子酒来喝!”

她很不情愿地在地上挖了一个洞,拿出一醰果子酒,没好气地丢给他,然后化身成还生草的样子躲了起来。

他却用手指弹了弹她的叶子:“出来,不然本星君把你连根拔了!”

她一脸不高兴地跑了出来,抱着肩膀蹲在他身边:“叫我出来干吗?我跟你又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