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门再一次开启，这次江柏文要来确认，他们是否还活着。
走到光源处，他瞧见了目标者。
他看到于梁浅正紧紧地抱着昏倒的孟莱，他坐在地上，抬头时的眼神早就黯淡无光。
刚才爆炸时，孟莱正现在风口，出事的必然会是她。
“她死了吗？”江柏文问道，几乎算是直切主题，他没时间在这儿耗下去了。
于梁浅稍稍有了动静，“怎么会？”他忽然一笑，又绽开希望一般，“她还活着。”
火光过来时，于梁浅首先反应过来，伸手把她朝里拉，她虽然捡得了一条命，可却昏了去。
江柏文狐疑地瞧着他，并不能信服，他蹲下来，伸出手，向着孟莱，这样的动作使得于梁浅下意识的紧张，他缩了一下子，想要回避。
江柏文开口，“我不动她。”
他重新垂下眼来，看着于梁浅投过来的眼神里十分防备，可动作却稍稍放松了下来。
江柏文将孟莱脸上的头发顺到耳侧，她的脸上有一大片血痕，应该是刚才的爆炸集中了她，她的好容貌没了，像凋零的花。
他伸手探了鼻息，还微弱着，还存活着。
于梁浅所言不虚。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江柏文重新站了起来，拍拍灰尘，“一个跟我走，一个死在这儿，如何？”
于梁浅低垂眼眸，又一次紧紧地抱着她，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杀了我吧。”
他毫不犹疑地宣告自己的死亡。
江柏文饶有兴致看着他，“哦？”他们两个的故事他有耳闻，“这样做值得吗？”
即使她这么对你，即使她一次又一次伤害你，即使她抛弃你如同拍尘一般毫不在意。
于梁浅斩钉截铁，“值得。”他抬头看着江柏文，“喜欢她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愿意就好，不求回报。”
江柏文笑了笑，子弹上膛，再次询问，“你可想好了？”
于梁浅没有答话，他闭上了眼睛，这便是回答。
江柏文对准了他的脑袋，只需要轻轻一扣，这个人的脑袋就会穿上一个洞，不会那么疼，死亡就在一瞬之间。
他的食指扣在扳机上，可迟迟没按下去，其实他在等于梁浅做选择，若是他选择那女孩死，他会放了他，甚至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但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了，于梁浅一声不吭，一心打算赴死。
最终，江柏文还是放下手来，“我改主意了。”
这样做对他实在也没什么好处。
于梁浅睁开眼，他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打算放了你。”他重新看向于梁浅怀里的女孩，“也不杀她。”
他不会那么轻易就将孟莱放行的，但也不会轻易杀了她，她在温微身上所使过的手段，都将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他走上前，打算把孟莱从他怀里拉出来，可于梁浅又开口，“如果是这样，那求你带我一起走吧。”
这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像是宣誓一般。
江柏文的动作停在了半空，然后又很快收回了手，他看着于梁浅满怀希望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淡淡的笑了笑，“随你。”
他选择了一条彻头彻尾的错路，可别人的人生，不用江柏文去过问，或是改正。
于梁浅抱着孟莱站了起来，走在了前面。
出去的时候，于梁浅经过了千源的尸体，那个年轻的生命夭折了，虽没有亲眼所见，但依然能想象到他死前的挣扎和痛苦。
而最痛的，应该是温微吧。
江柏文顺着他的视线瞧向了千源，他皱起眉毛，催促着，“快走。”
于梁浅听罢重新看向前方，走了出来。
快要走出房子的时候，江柏文回头最后看了眼那地上的男孩，但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直升机在头顶盘旋着，林森抛下来绳梯，让他们上去。
飞到空中的时候，德叔他们才赶来了，但江尘并没有露面，按理说这样的场合，他应该在才是，可短短的时间，并不能让江柏文思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德叔看着江柏文，江柏文也看着他，两个人目光撕扯着。
“走。”江柏文淡淡开了口，然后地上的人越来越小，终于看不见影子了。
德叔顾不上思考，忙冲向屋内，当他瞧见千源时，惊得睁大了眼睛。
本来原始计划是全权交给江尘处理，可不知道是江尘漏掉了什么细节，一番谈话并没有让千源打消对江柏文的嫌疑。
他竟自己赶来了。
德叔也一直被蒙在鼓里，所以若不是江尘按下了办公桌的紧急求救按钮，他恐怕一辈子也不明白江尘作为长辈对江柏文给予的希望和心存善念。
可江柏文最终还是让他们失望了，人走茶凉，物是人非，他还是背叛了天鼎。
“德叔，下面有很多枪。”有随从开口，江柏文没有把通道关闭，显然，他不会再回来，也不用再隐藏什么了。
“交给警察。”
德叔脱下外套，想要给千源盖上，可他又忽然注意到千源微颤的指尖，他伸手去探鼻息，然后眸子一紧，忽然朝外面喊，“快叫救护车！”
江柏文最后还是没能下狠手，伤口的位置并不是心脏，但足够让千源昏死过去，他只希望温微认为千源真的死了，能断了她的念想，安心留在他身边，这便足够了。
飞机上，温微趴在江柏文的腿上，一直没能醒来。
太渐渐亮了，江柏文刚刚收到消息，江尘没能抢救过来，他死了，估计莫大打击之下，让他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江尘一个人操持着偌大的组织，身体早就累垮了，他这些年硬撑着，演绎的很好，从没暴露过。
可世界崩塌也不过短短一瞬，当时德叔赶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摔倒在了地上，这个当年叱咤风云的男人竟没有独立站起的力气，他始终瞧着窗户的方向，执念一般，心脏停掉的时候仍舍不得闭上眼睛。
江柏文卸下眼镜，第一次有了负罪感。
他抚摸着温微的脸颊，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抬头看着于梁浅望过来的目光，轻轻扯动嘴角。
他绝不承认自己做错了，往事没有回头路，他对江尘无可弥补，但会真心对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