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二少爷过来问话。”周氏毫不犹豫，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只是先不要惊动你二老爷，他还在养伤着呢。”
便有婆子远远得答应着过来领命，然后去传人了。
周氏又道：“把秦小姐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问完话，再行处理。”
又有婆子进来拖着秦怜下去。
周氏忍不住按按额头。
“母亲。”穆春看出周氏的为难，上前道：“折腾了这半日，母亲还怀着身子呢，先回去休息吧。”
“你……”周氏见穆春胸有成竹，有些诧异：“若此事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母亲放心。”穆春温和的笑笑：“二哥的事情，你在里面有一些不清楚，听见秦怜说话，难免心慌。”
周氏听出来穆春的言外之意，眯眼道：“那也要顾及穆家的名声。”
穆春道：“母亲放心。”
周氏是穆夏叫过来的，此刻事情没有处理完就走，实在是不太合适。
周氏还有些犹豫。
穆春却说道：“和秦怜相比，还是母亲肚子里的妹妹更重要些。”
这是怕闹起来动了周氏的胎气？还是怕周氏心软？
“行吧，等我问完你二哥，再听听你是什么主意。”周氏起身回东院，又对婆子们吩咐：“把秦小姐看紧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一眼秦姨娘，吓得秦姨娘一哆嗦，头也不敢抬。
妹妹作出这样的丑事来，她不知道，实在可笑；若是知道，那也是包庇罪。
不管如何，她此番是真的想自保都难了。
见周氏走了，秦姨娘不仅没能松一口气，反而更焦虑了。
秦怜关键时刻要报名，不会睁眼说瞎话，毕竟穆凌广虽然荒唐，但不是傻子，做没做过他心里是知道的。
若是他承认，那秦怜以后也要给他做妾了？那她姐妹二人如何相处？
她罩着秦怜，不过是想给她一处庇护之所，等她再度出嫁后，能够给自己带来一点依仗罢了。
可不是要她姐妹二人同时给穆家叔侄当妾做小的。
秦姨娘一筹莫展，深深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个妹妹本就是不安分的人，自己怎么能引狼入室？
穆春等周氏走远后，才道：“是非曲直，等一下二少爷会跟大太太交待。现在是你。”
穆春坐在周氏刚才坐的椅子上，并不理会已经被拖走的秦怜，她说的“你”，是指秦姨娘：“你想如何？”
秦姨娘愣愣的看着穆春说不出话来。
她平素耍些小手段还行，当穆春这样当着众人，包括妹妹秦怜的面把话直白赤裸的问出来，她又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想，她自然是想——将秦怜嫁出去，嫁得远远的才好。
穆春却已经明白秦姨娘的犹豫和沉默代表着什么，代表为了她和穆凌波以后在穆家不尴尬，她要舍弃秦怜这个妹妹了。
她心里替秦怜一阵哀鸣。
穆春又问道：“秦姨娘，你说话呀。”
“是婢妾管教不周，婢妾有错。”秦姨娘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婢妾，婢妾……”
“你只管说。”穆春笑如小白兔般纯良：“你是我穆家的人，为三叔诞下四少爷有功，我自然是护着你的。”
“倘若依着母亲的性子，或者是我的想法，秦小姐必然是被打出去的。”穆春幽幽开口。
秦姨娘见状忙磕头说道：“还请大小姐手下留情。”
她斟酌着说道：“分明是穆家二少爷欺负了我，要是秦家我哥嫂知道了，只怕是要问穆家要说法呢，大小姐这样咄咄逼人不好吧。”
穆春见秦姨娘还是想尽力一搏，为秦怜争取，便笑着说道：“若是秦家大哥过来要说法，自然是要给的，无非是通房丫头什么的近身伺候，也没有别的了。若是真如秦小姐所说，日后诞下一儿半女，抬个姨娘怕也不是不行。”
她怅然叹口气：“所以我才先问你，毕竟，秦家也是读书人家，不然当初你也不能进穆家的门不是？若是秦家大哥对此事处理觉得不满意，又该如何呢？”
秦姨娘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试探穆春的底线，就该直接说出心里话，把秦怜远远发嫁了才对，这样对她，对穆家都好。
如此便又十分后悔，硬着头皮说道：“婢妾不过担忧，随便一问。”
“我知道你的担忧。”穆春笑着道：“所以我一直在问你的想法。秦小姐是走是留，你都是穆家的人，我跟她没什么交情，却不得不顾及你呀。你又是她的长姐，自然你来为她的前途做主。”
秦姨娘明白，这个烫手的山芋她是一定要接着了。
她不接，穆春真的把秦怜留下给穆凌广当侍妾，日后没脸的只能是她的儿子穆凌波。
等凌波长大了，见到自己亲小姨居然是二哥的婢妾，那种感觉……
她与秦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乱了辈分尊卑，更是给秦家丢人。
她知道秦怜不能留在穆家。
穆春是要逼她在秦怜面前当这个恶人。
她不当不成。
她不当，穆大小姐就真的敢让秦怜留下来，日日夜夜恶心她，轻贱秦家。
她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自己自甘下贱给人做妾了，妹妹能够给人做正妻。
决不能走她的老路。
秦姨娘饶是万分不忍，此刻却也不得不下定决心：“婢妾，婢妾想，妹妹性子冲动，不适合留在穆家，还是找户人家嫁出去吧。”
“好。你去找。”穆春笑着：“就十天。”
“十天？”秦姨娘惊呼。
“本来是三天的。她不是说她葵水五天没来了吗？”穆春讽刺得笑：“我娘怀了身孕，我知道葵水没来是什么意思。在等几天，她若是有了，就该把得出脉象来了。一副药灌下去，时间刚刚好。”
“大小姐。”秦姨娘见秦怜落得如此可怜的境地，又茫然无助起来：“她，她若是有了，那是二少爷的骨血啊。”
“若是旁人的也就罢了。恰恰是二少爷的不能留。”穆春对着秦姨娘，重生以来第一次露出狠绝的神情：“你知道的，二少爷赌博上青楼，早已经不为穆家所容，若是再闹出个孩子，他一定被逐出穆家。”
“我和大太太，都不会让他被逐出穆家的，所以，这孩子，他不会认。我们也不可能让他认。”穆春说完这句话，冷笑着看着秦姨娘。
秦姨娘无助而绝望：“你们穆家不能只手遮天，这也欺人太甚了。”
她正呼天喊地，外间传人的婆子进来唯唯诺诺：“二少爷……二少爷跑了。”
穆春哑然，所有人都呆住了。
“派人去找。把秦怜关起来，等她来了葵水再说。”穆春下令。
她自己出门去，带上玉梅：“咱们也去看看，别让二哥情急之下捅出篓子来。”
出了门却没有去找穆凌广，二人转到于掌柜的钱庄，见于掌柜春风得意，正买了猪头肉就着花生米在喝酒呢。
见穆春过来，于掌柜忙站起身，笑着道：“穆大小姐，吃完饭了？”
穆春笑着道：“于掌柜这是有喜事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去徽州要替主子们办点事儿。”于掌柜笑：“也许一阵子就回来了。”
穆春便道：“那咱们的生意……”
“无妨无妨，我已经安排我信任的人接手。”于掌柜唤道：“阿成！”
刚才领他们进来的店小二匆匆跑进来，搓着手跟穆春行礼：“穆大小姐。”
“这是我侄子。”于掌柜笑眼弯弯：“我已经向少爷举荐了他做钱庄的小掌柜，他跟着我三年多了，一些事务都能上手。”
穆春就笑：“于掌柜这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于掌柜眉开眼笑：“没办法，得少爷信任，咱也不能辜负不是。”
穆春点头：“的确是，辉煌锦绣的前程，总不能扔掉。”又看一眼阿成：“那你以后可得好好办差。”
阿成高兴的搓手：“那是自然，自然。”
穆春这才领着玉梅出了严家的钱庄，悄悄回府。
对周氏只说忍不住去酒仙楼吃了一顿饭，又拿了在酒仙楼早就准备好的票据给周氏看。
周氏就道：“你小姑娘家家的，没事儿去外间吃什么馆子？好在是包间，这是没人撞见，要是撞见你的名声就全没了。”
穆春摇着她的胳膊说道：“这不是馋了吗。”
周氏笑着道：“行了行了，今日有客来，我就不说你了，省得折了你的威信。”
“什么客人？”穆春疑惑。
周氏笑：“你堂姐不是住在咱们府上有一阵子了吗？上次受了那般惊吓，好在有惊无险。只是她想必心里不舒坦，写了信回楚州，现在你的堂姐夫过来接她了，休息一日，明日就启程。”
穆樱上次咬牙切齿说要收拾路氏的，给玉嬷嬷报仇，她还以为再怎么也要等到生产之后，怎么现在就要回去？
大着肚子，如何跟路氏斗？
穆春跟周氏说了一会儿话，就去了穆樱屋里，去跟任子威请安。
任子威笑看穆春，半响才道：“上次你去我家里，瞧着养尊处优像个大小姐一般，没想到在穆家，你竟然是这样能干！”
穆春不知道任子威听说了什么，只诧异的望着穆樱。
穆樱就笑着解释：“之前你姐夫过来，没见着你的人，问你去哪里了。你不是去铺子里核验账本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