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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草,关门。”严云丽大声吩咐,拉着霍青青就往里面走。

待过了最外面的院子,门口正屋一个老婆子诧异地盯着霍青青。

里面传来慕容氏的声音:“是正儿回来了吗?”

“母亲。”严云丽叫了一声,跟那婆子和麦草说道:“不许声张,好好守着。”

她兀自扭着霍青青进了门去,倒是把慕容氏吓了一跳。

慕容氏自然是认得霍青青,她又惊又疑:“你怎么来了?”

又见她怀中孩子,立刻警觉起来:“严家已经倒了,你还缠着我们干什么?”

严云丽十二分委屈得往前走,告诉慕容氏:“她说——她说这孩子是我弟弟。”

慕容氏愈发吃惊,整个人惊得都抖起来,声音颤抖不平:“你……你说什么?”

霍青青冷冷的,很平淡:“这是大老爷的儿子。”

“你胡说。”慕容氏坐在椅子上,自己捂着胸口,有些上不来气。

只是霍青青这句话说出来,她忽然就明白过来。

之前严子松与她说过,家里出银子养霍青青和她儿子,那时候严家有钱,加上严子松和严老太爷一直对严家子嗣单薄有些担忧,既然家里多的是银子,她也不想做恶人,跟老爷和公公对着干。

只是心里不是不奇怪的,严家二房并不缺银子,养个孩子不难。

若是不待见霍青青,去母留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就让他们来养这个孩子。

如今霍青青这一句话,慕容氏就什么都清楚了。

她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只有这个缘由,那些牵强的道理,才都圆的通。

她此刻呆呆跌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严云丽叫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道:“霍姨娘怕是糊涂了,如今大房倒了,反倒是二房还在。你这儿子分明是二房老太爷的,怎么赖到大房来了?如今咱们大房可是一穷二白,养不起了。”

霍青青也笑了,只不过不是苦笑,她笑着说道:“孩子是大房老爷的,还是二房老太爷的,可足足差了一个辈分呢。如今咱们都说不清楚,不如打点一下衙差,去大牢里问问老爷,一切都清楚了。”

“你倒是会扯,知道老爷如今出不来,想出这等恶主意,栽赃陷害。”慕容氏咬牙切齿。

霍青青还是轻描淡写:“若是大老爷不出来,咱们去找老太太,她知道的。这孩子,是她的亲孙子。老太太不过是远了些,并不是出不来,问一问也很容易的。”

慕容氏见她有恃无恐,一时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霍青青又道:“若是都不愿意,让他跟正少爷,明少爷滴血认亲也是使得的。”

慕容氏怒吼道:“兄弟血不相融的。”

“那就去狱中跟老爷滴血认亲。”霍青青既然来找慕容氏,自然是全都想好了,由不得她不承认:“我去敲鼓打官司,老爷这点儿事儿,衙门里定然会让他配合的。”

慕容氏气得牙龈冒血,她双目通红问霍青青:“你待如何?”

“我要严家剩下的银子,三分之一。”霍青青都想好了,开口就是要了慕容氏的命。

慕容氏见她并没有提认祖归宗等等之类的事情,不过是要银子,反而松了一口气:“严家你也看到了,如今哪里有银子。”

“大太太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霍青青是了解慕容氏的,她先前咄咄逼人,是要将儿子的身份的坐实,让慕容氏辩无可辩,推无可推,这样再要银子,就是名正言顺。

此刻见慕容氏开口说没有银子,她岂能相信,又岂能善罢甘休,她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笑着说道:“多少给点儿,如今老爷在狱中,我一个弱女子,又没有什么能耐。”

慕容氏明白她所有的心思,只是不知道是谁把这个瘟神招到她这儿来的,便问道:“若是我真的没有银子,你待如何?”

霍青青笑了道:“那咱们孤儿寡母无处可去,只能厚着脸皮少不得蹭大太太一口饭吃了。”

这竟是要住下的意思。

慕容氏从前一向对人宽厚,就算是对严和明,也只是心里盘算,明面上从未有过为难,反而是嘘寒问暖,若不是严家彻底垮掉,她尚不会露出獠牙与严和明撕破脸,因此在霍青青心里,慕容氏还是一个好拿捏的主母。

严和正一个小白脸,不足为惧,唯独严云丽有些厉害,如今她儿子在手,倒也不怕。

慕容氏果然脸上现出为难之色,想了半天才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先住下吧。若是能见着老爷,我问问他。只要孩子是严家的,定然不会少了他的吃穿。”

霍青青十分高兴,她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不再回那个乡下的破屋子,慕容氏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过得那么寒酸。

退一万步讲,慕容氏手上若是没有银子,根本就不会搬出来另住,她的娘家也是一方的财主,她肯定首选是回娘家。

如此两个人算是达成一致,霍青青带着儿子住下来了。

严家的倒台,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阳岐城上空炸了约莫半个月,随着传出严子松在狱中生病,起不了身,又判了流放三千里后,终归渐渐的平息下来。

只是不少人茶余饭后没有事情,还是会提起来津津乐道。

严子俊初时还帮着跑了几趟,谁知道那个潘县令翻脸无情——当然,这是人之常情。

他若是此刻不将严家彻底撇干净,倒是怕有一天严家攀到他头上来,当初他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上头没有追究他的意思,他自然要赶紧行端坐正,恨不能将严子松直接弄死在狱中,省得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当然,这些他不明着说,倒是没有人知道。

当初他的参与,多是与严和明一同操作的,严子松稍微知道一点儿,慕容氏等人是一无所知。

他本以为严子松会在一堂过审时,就将自己供出来的,那时候钦差大人还在,定然会将自己拉下马,如此心惊胆战过了几天,没想到严子松并没有提到这个,只说了胡建功,想来是将他忘记了。

严和明更没有因此要挟自己救严子松出来,他只是不见了,失踪了。

潘县令战战兢兢过了几天,直到严子松宣判被流放,他也没什么不利的消息,如此才渐渐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年,严和明一直被严子松压制,加上慕容氏和严和正临阵倒戈,只剩他一人。

严和明自己知道没有能力去立刻救严子松出来,也深知潘县令如今只想着自保,巴不得严子松早死,别说给他严和明这个知情人情面了,就是不知情的慕容氏等也不会给。

让家人和严子松见面?搞笑吗?是觉得没把自己攀咬进来吗?

严和明深深明白潘县令想要自保的处境,根本没有废话一句,就去了京城。

此刻,潘县令看着坐在眼前的严和正,双手抱拳:“严大人。”

“潘大人别笑话我了。”严和正苦笑:“我的官职早就没了,如今不过一介白身,草民而已。”

潘县令笑着没说话。

严和正期期艾艾半天,才硬着头皮说道:“今日来,是听说父亲大人在狱中病了,想探望一下。知道这让潘大人很是为难,可也只能请您体恤一下我们做儿女的孝心了。”

潘县令戏谑地看了几眼严和正,话从他口中一出来,就知道是个草包,远远比不上严和明,更是连严子松都不如。

他与严和明素来交好,自然多少知道严和明和严和正之间的明争暗斗,也知道严子松偏心偏到姥姥家,便直言不讳问道:“贤兄是听谁说的?令尊大人在狱中分明好好的。”

果然,他这话一说,严和正就立刻傻眼,接不上话来。

潘县令便又坐下,气定神闲喝茶,还不忘提醒严和正:“秋日里的好茶,贤兄尝尝。”

严和正哪里有什么心思喝茶,他又说道:“如今我弟弟有要事在身,还望潘大人看在以往与我弟弟交好的份上……”

潘县令在心里又骂了一句蠢货,然后说道:“正是以前跟严家交好,说实话,也吃了你家不少好茶,可那是私交。如今我穿的这身官袍,是皇上赐予的,自然要更加公正严明,若是只顾着私情,那这官我也不用做了。”

严和正见他软硬不吃,想了想,才咬牙掏出怀里的两张银票。

只是他刚拿出来,潘县令就假装没看见站起了身:“严家如今朝不保夕,贤兄还是多想想今后的路。令尊已经进了监牢,你该引以为戒。”

大有若是严和正敢行贿,就将他抓进大牢的态度。

严和正一哆嗦,急忙又将银票收回怀中,悻悻的回家不提。

这边严家倒台,穆春庆幸之余又觉得担忧。

严和正不足为惧,可消失的严和明去了哪里?

他会不会去直接报复穆立?毕竟此事是穆立惹出来的。

方之询见今日的饭菜穆春不过又只吃了两口,给她夹了两筷子酱肘子,问道:“饭菜不可口?”

穆春笑着摇摇头,反手给他夹一筷子菜:“不过是想我祖父了。”

她说的是实话,至于在想什么,却不会告诉方之询。

方之询笑着道:“你祖父的确是个好官,以前我听人说,清官要比贪官难做,因为清官要更能干,才能在出淤泥而不染的情况下,抓住贪官。”

他顿了一顿才道:“连我都没有想到,严家之前严密布防,居然这么快就杀了个回马枪。”

“更没有想到的是,外人都以为你祖父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居然时刻盯着,一举拿下严家这只大蛀虫。”

“你觉得珠姨怎么样?”穆春知道方之询对祖父的评价极高,心里很是认同,倒是愿意多同他讲一些心里的话。

“哦,没说过几句话。”方之询笑着,又劝她吃饭:“怎么,想去看你祖父了?”

“可以吗?”穆春立刻接话。

这才是她一直想说,却又没有说出口的。

祖父刚立下大功,而且对于祖父来说,抓住严家这只大蛀虫,不过是他几十年官场生涯中的一件小事,不足为虑。

自己若是专门因为这件事情去楚州一趟,难免惹方之询怀疑,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只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先前将账本给祖父,让他去查严家,本就是冒着严家会报复的风险,当时那风险有三分。

如今,知道了珠姨很有可能是背后跟严家报信通气之人,那这危险,就有七分。

若是严和明真的是去了楚州,与珠姨联手害祖父……

穆春都不敢细想。

方之询笑着道:“你祖父此番立了大功,怕是要高升了,现在忙的很呢,你若是不怕给他添乱,去看看也沾沾喜气。”

穆立若是升职,怕是严和明更加怀恨在心了。

“你知道严二少爷去哪里了吗?”穆春又问:“严家其他人倒是都还在阳岐城呢。”

“夫人真是虽然家中坐,天下事皆知啊。”方之询又笑:“有人看见他北上,似乎要去京城呢。”

穆春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之询道:“正好最近秋高气爽,过完这些日子怕是天气就冷了。不如我们就近启程去楚州?”

“不用不用,我只是说说。”听说严和明没有去楚州,穆春倒是不着急了:“等祖父忙完这阵子再去。”

祖父为官清廉,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想报复他的人怕是也不少。

只要严和明没在楚州筹谋,暂时应该平安无事。

穆立在衙门,应该有能力自保。

她还是在阳岐城盯着严家的好。

胡彩玉站在严家大门口,看着朱红大漆门上的封条,心里万分凄凉。

她想了想,坐上轿子来到方家,求见穆春。

穆春正送方之询出门呢,才刚回到屋里喝口茶,就听说胡彩玉来了,十分吃惊。

胡彩玉落座后,才开口道:“他到哪里去了?”

穆春瞧着胡彩玉没事人一样,开口说道:“我还以为你此生不会来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