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威莉维亚身旁的小弟们已经不敢放肆、吱声。他们眼中那个横行霸道的绞首小姐此刻像一只小猫咪一般臣服在对方面前，让他们产生许多不真实的感觉。
但地上血块已凝结的无头尸体就是最好的警告。暗红的地板刺激着他们的眼珠和神经，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这就是现实。
惨白的月光将绞首小姐精致的妆容衬托得更加美丽，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黑发人，并没有着急。
“乱世……造英雄。”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霍森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一双善于发现领导的眼睛，远比一双只会狗眼看人低的眼睛管用。
虽然他算不上是对方的领导——但也是对方想要发掘的，绞首小姐心中所认为的“贵人”。
结交后一定对自己有用的人。
威莉维亚听着这句从未听过的话语，内心微微有些震撼。这样的俚语是夷夏国的俗话吗？不过，说得十分有道理，甚至拆穿了她一部分心思。
“没错，霍森先生……”威莉维亚抿了抿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圣裁令的发布……会让这片土地陷入乱世状况。而我，不想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米勒鼻腔微微哼了一声，金发金眼的美人气质同样不输凡夫俗子的威莉维亚，甚至更有高洁的气质。她轻声说道：“你的所有一切想法，都早已被我家主人洞察清楚。何必遮着掩着呢？”
霍森一愣，心中有那么一丝无语。他不过是有感而发，没想到在魂改使者眼中又变成有深意的发言了。
但很快卡洛斯深有同感地拄了一下魔杖，敲击地面，代替了他解释：“所言极是。霍森大人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你所处的背景、你尴尬的处境。倒不如摊开你的底牌，让我们瞧瞧你有什么值得扶持的地方。”
“哦~对对对。”萝丝慌忙点头，一副“我也十分清楚”的样子，生怕落了个局外人的印象。
“呵呵……你们是贵族手下做事的吧。说吧，是哪位？”洞察力过人的老甘紧接着笑道，“从你们训练有素的样子、明显的阶层观念，以及和领主光辉老板的关系……这不难推断。”
霍森只好闭口不言。端正坐姿，微眯双眼，实则内心暗送了一口气。
（呼……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大家都看得这么清晰了……）
不过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落到绞首小姐眼中则更显有深意。这个眯着眼打量自己的男人，真的在自己察觉到之前就已经开始构思这之后的发展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这般心计……绝不是她可以比拟的。
左边的灰袍魔法师，散发着死灵的气息。见多识广的威莉维亚曾听闻过某些黑魔法师会研究死人的魔法，没想到就位于那位「炼金导师」身旁，恭恭敬敬。
右边的银甲金发女人——给她的压力不亚于一位传奇阶强者。尤其是那强烈的生人勿进的气息——如果是灰袍黑魔法师是极冰一样让人难以靠近，那她甚至就像一轮太阳那样让人都不敢去直视。
这样的人，侍奉于那个男人。自己这些小心机，可真是显得可笑。
自嘲一笑，绞首小姐反而轻松了一下。就好像蚂蚁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大象的差距，反而没有觉得对方的世界过于庞大了。
因为那不会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倒不如自己认清现实，认清自己所属的世界。
“明白了……”她微微一笑，看了福尔曼一眼。“刀疤，让他们退下。”
“……遵命，女士。”福尔曼感觉到冷汗渗入领口，此刻他已深深意识到对方是怎样一伙可怕的人。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背后扶持绞首小姐的“大人物”是谁，而很显然，威莉维亚并不打算在自己等人面前说出来。
“小的们，都滚出去。”福尔曼转身挥挥手，率领一众小弟走出破酒坊。这令他们感觉轻松不少，因为待在里面随时都要直视那剧尸体所带来的压力。
死尸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们——如果敢乱来，就是各位的下场。如站针毡的他们终于可以不用面对那些大人物的对话了，出来透口气正是求之不得的。
见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威莉维亚这才说道：“我背后的贵族是特朗侯爵。他是西街真正的地下皇帝，我们这些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他生意往来上的打手罢了。”
霍森微微皱眉，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之前在地下酒馆牵线人就曾提到这是「领主光辉」的幕后老板。没想到威莉维亚也在他手下做事。
“侯爵吗……这可不得了。”老甘有些惊讶说道。不分封公爵位的德萨王国，贵族可以达到的最高阶位便是侯爵。因此这可以说是整个伯爵领爵位最高的贵族了。
当然，爵位高是一回事，但影响力以及各方面的权力都不是可以与「大伯爵」比肩的。算是当地第二大贵族了。
曾有人好奇过为什么佩特鲁斯不领侯爵爵位。以他的声望和权力，完全可以成为德萨王国仅次于国王的存在。但佩特鲁斯曾说：“与其成为一位管事颇多的侯爵，我倒觉得「在位时间最长伯爵」这个称号更适合我。”
当然，这只是部分玩笑话。最主要的理由，或许还是佩特鲁斯顾忌会受到来自国王的压力，一向不从政的他倒不如落个空头伯爵，管好自己的息风堡就算不错了。
“特朗侯爵——应该是伯爵领真正的掌权者吧？”霍森点了点头，食指敲击膝盖。“我是说，真正管辖这地方的人。”
“是的。特朗侯爵名义上归于大伯爵所管，但实则所有大大小小的城市事务都由他负责。”威莉维亚表示正确，眼中流露出一丝忌惮。侯爵这样的大人物本该与自己这样的市井流氓格格不入，但……
高层人士都知道，特朗侯爵打理着城市的黑暗面，让其既不过于膨胀，也不会过分萧条。其中收取的大量利润，最终都留到了侯爵手中。
绞首小姐想要继续在西街混——就只有投入侯爵手下。并且争取去做他手下最强的一员猛将，否则就要随时面临被抛弃的下场。
“原来如此……”霍森解决了心中部分疑惑，颇为满意。了解到这座巨大都市的真正帝王是谁，就让他之后的行动有了许多根据了。
比方说可以根据这个情报为底线，去刺探更多地下情报。由于之前和老甘曾说过最好能找机会和大伯爵扯上关系，他认为这条路也是不错的选择。
“绞首小姐，你在西街的地位如何？”霍森转了个话题，并没有关于特朗侯爵多说什么。相信更多核心的情报对方也不会轻易透露给自己，因此他没有自讨没趣。
“嗯……算得上一流势力。”威莉维亚斟酌着字句，选择听起来不那么狂妄的语言。“凭借背后的关系，目前仅有两家黑帮可以和我抗衡。”
“三足鼎立吗？”霍森感兴趣地点点头，对于这种三分而治的套路并不陌生。唯有互相牵扯，真正的幕后人才能收获更多的利益，并且少担心一些来自部下的背叛。
“是的。除了我以外，「老太婆」和「鬣狗」也是一方枭雄。我们三者之间经常有关于地盘的摩擦，毕竟西街这一块地方还是挺大的。”
霍森默默记下这二人的诨号。的确西街并不是真的只有一条街那么窄。四周的建筑以及错综复杂的小巷加在一起，整个西街估计占据了平民区四分之一的面积。
这已经是极大的面积，可以说平民区四分之一的人都做着这些黑暗生意。
当然，仍有许多职业区的人生活在伯爵领。因此放眼诺尔斯省，就算每个城市都有一个西街，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还有一个重要的情报……我觉得有必要告诉霍森先生您。”思考了片刻，威莉维亚稍稍躬身，一脸沉重。霍森从思绪中走出，眨了眨眼。
见对方没有说什么，威莉维亚自顾自地说下去：“来自帝国雷霆领主的圣裁令——相信各位已经知道。实不相瞒，他们极有可能直接降临诺尔斯省，降临于伯爵领。”
“直接降临？”萝丝抓住关键词，疑惑地重复。难道是一道圣光降临，然后把人传送过来，就像魔法传送阵那样？
“是的。”看了白发少女一眼，威莉维亚并没有小瞧对方。即使是这位年纪较小的美少女，估计实力也在自己之上。“不会大规模直接从王国的边境一直打到伯爵领——他们做不到的。因此，有消息称，雷霆领主等人会直接以某种方式降临此地。”
老甘皱起眉头，直接提问：“那王国准备怎么应对呢？“
极有可能上升为两国的全面战争。这样敏感的事件，不知德萨二世是如何应对呢？
“很简单。“威莉维亚深吸一口气，微微后仰。”平民逃离诺尔斯省。愿意追随大伯爵的人，留下来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