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就在那前面，看到了吗？”小男孩伸出小指头，高高地举着，指着不远处的青葱草地。
苏瑾曦对眼前的一切都感觉很新鲜，加上身边有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一路上叽叽喳喳欢快得像只小鸟一样，她整个人都难得身心舒畅起来。
走到小溪边，潺潺流动的溪水清澈见底，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阳光倒影在水面上，水波粼粼，偶尔几条说不出名字的小鱼“嗖”地一下游过去，然后又游回来，好不快活。
岸边有一块干净的长石板，可以并排容纳10几个人，小男孩早就一溜烟跑过去了，还不忘回头看着她，“姐姐，你小心点呀。”
她回给他一个感激的微笑，“好！”
男孩腆着一脸纯真的笑，大概是每个孩子在看到陌生人进入他们熟悉的领域时，都会特别兴奋和热情，纯粹而天真。
苏瑾曦脚上穿着高跟鞋，岸边的路杂草丛生，并不好走。
“小心点，我们过去石板那里。”楚毅磁性的声音响起，他率先走到她前面，面对面地两只手牵着她小心翼翼地引着路，就像大人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走我踩过的印子。”
苏瑾曦听话地跟着他故意放小的步子，走得很小心，才终于走到了石板上。
她松开楚毅，抬眼望着眼前的一切，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偶尔几朵不同颜色的野花，农作物，远处那排错落有致的房子，一层的，两层的，三层的，都是普通的楼房。
最雅致的就是楚毅家的别墅。
清风徐徐吹过，万物摇动着生命的旋律，耳边是清脆的水流声，是远处此起彼伏的鸟叫声或者虫鸣声。
不同于城市人工精雕细琢的公园，这里的一切让苏瑾曦顿然想起三个字——大自然。
柔和的阳光落在她细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的脸颊上，替她白里透红的脸镀了一层柔和的光影，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微眯着眸，享受这一切。
“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她突然看着楚毅笑，似乎被周围的景象和小男孩感染，她也同样笑得纯粹，唇角勾着极致的弧度，眼睛眯成月牙一样。
看着她这样毫无杂念的干净的笑，楚毅心间一动，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喉间轻轻地溢出一个“嗯”字。
“姐姐，我要下去捉鱼了，你和哥哥也喜欢捉鱼吗？”
小男孩一边询问，一边踢掉脚上的拖鞋，把裤脚卷到大腿处，挽起袖子，“咚”一声，就跳进了溪水里，水面浸到他的膝盖，他在水里却能行走自如，就像在水里长大的孩子一样。
与其说是捉鱼，不如说是赶着鱼跑，因为他手上什么工具都没带，随着他的走动，细软的沙子在水中扬了起来，黄色浑浊一片。
看着他既活泼又滑稽的样子，苏瑾曦忍不住“嘻嘻”地笑了出声。
小男孩听到她的笑声，停下脚步，回眸看她，以为她笑自己捉不到鱼，不禁红了红脸，小手再次挠着后脑勺，努了努唇，“姐姐，你下来帮我捉好不好？”
“好啊！”
从来没捉过鱼的苏瑾曦，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就爽快答应了。
“不行。”楚毅抓着她的手腕，皱眉阻止，“水里凉，你那好朋友才走没多久。”
苏瑾曦小脸一瘪，幽怨地睨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不让那不让的，那你带我出来做什么”。
“一下子就上来。”苏瑾曦扯着他手腕晃了晃，“好不好？”她微嘟着唇，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楚毅看着她唇红齿白，烟视媚行的样子，忍了忍，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小男孩脆生生的声音。
“姐姐，你想下来就下来呀，等下再被哥哥打几下屁股就好了，不疼的，妈妈每次打我都不疼的……就疼一下下，这样。”
说到后面，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基本上妈妈打他的时候都是用竹鞭抽的，打惯了也没多疼，有时候也会哭，所以他说完“不疼”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青涩，还举起小手比试一点点疼是怎样的一点点。
那动作大概就是他们现在的比心动作，不过拇指跟食指不是交叉，而是叠在一起。
看着男孩可爱的样子，苏瑾曦从一开始听见他说“被哥哥打几下屁股”而脸红心跳到轻笑出声。
苏瑾曦决定不管楚毅同不同意，她就是要下去踩踩那些柔软的沙子，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楚毅已经温柔出声，“就一下。”
说完，她更是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就一下”是什么意思，他高大的身子就在她眼前蹲了下去，卷起她的裙摆到膝盖上一点点，露出一双白皙细嫩的小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然后动作熟稔地打了个结。
裙子不会掉下来，对她迈开步子时的阻碍也不大。
苏瑾曦垂眸，怔怔地看着身前的男人屈膝蹲在她面前替她绑裙摆，握着她的脚帮她脱高跟鞋的动作，瞬间失神。
楚毅替她整理好后，自己脱了鞋袜，卷起裤腿率先走进水里，水里的温度让他蹙了蹙眉，他牵着她，在她准备把脚伸进来之前，又说了一句，“就一下。”
“……”苏瑾曦无语地转了转眼珠子，“知道了。”
冰凉的水浸泡着她的双腿，脚底踩着细腻的沙子，那种感觉新奇又刺激，苏瑾曦忍不住笑了起来，“鱼来了。”
在岸上看见鱼跟在水里看见鱼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兴奋得忘乎所以，朝楚毅喊了一句，就准备抬脚窜过去，却被楚毅稳稳地拦住了，“小心点，玩玩水就好了，鱼是你这种人能抓的？”
“什么叫，我这种人？”苏瑾曦看着鱼窜走了，咬唇瞪着楚毅。
楚毅弯了弯唇，“你不习惯，会很容易摔倒的。”
加上她膝盖上绑了个结，脚上的沙子又容易浮动，她这么莽撞跌水里完全有可能。
虽然她觉得楚毅说得没错，但理解跟接受的概念是不同的，既然都下来了，她不做点什么，跟在家里在桶里装点冷水她踩进去有什么区别？
“那我玩什么？”她嚅了嚅唇，耷拉着一张脸，脸上的表情全是失望和对楚毅的不满。
楚毅刮了刮她的脸，俊脸挂着淡淡的笑，弯身拍了拍石板，“你就坐这儿，捉鱼这种事，你老公会搞定的，要是觉得闲，就晃一下你的脚丫子，嗯？”
他的声音柔软却处处透露出一股不容人反抗的气势，她能不说“嗯”吗？
待她坐下去，生气地撇着头看也不看他时，楚毅无奈地摇头一笑，这女人每次一不顺心就摆脸色。
他也不管她，转身对着小男孩说，“来，我跟你比比！”
小男孩兴奋地回，“好啊！”
苏瑾曦仍然看也不看一眼，嘟唇“嗤”了一声，他是怎么好意思欺负小孩子的？
楚毅和小男孩并排站在溪水中，一大一小的身影投落在她头顶上，光线突然被挡住的苏瑾曦忍不住用余光偷偷观察着侧面的情况，小男孩喊了一声开始后，就率先跑了出去，而楚毅则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走着。
因为他过于高大的关系，他不得不躬着身子，健硕的手臂伸进水里。
再忍了忍，忍了忍……
苏瑾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小男孩看见鱼就灵活地朝鱼跑去，鱼吓跑了，他就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溅起的水花扑打在他黝黑的小脸蛋上，他“噗”了一声，要把沾在唇里的水噗走，又挥动着小手臂擦着他脸上的水渍。
却不知他双手早已湿透，越擦脸越湿，聚集滑落的水滴惹得他一张小脸更痒了，他懊恼地抓起小腹前的衣摆，垂着头，用衣服在脸上胡乱地一抹，露出圆滚滚的小肚子……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苏瑾曦勾着唇，心里莫名被萌化了，一双小脚在水里不自觉地晃呀晃的，带起片片水纹。
而楚毅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双臂一直贴着岸边水里的蒲草，一步一步往前走，苏瑾曦眼皮掀了掀，那草都乱七八糟的，能看见鱼吗？
好奇归好奇，困惑归困惑，苏瑾曦秉承着“观棋不言真君子”的精神，默默地看着他们俩比赛。
看着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和谐身影让苏瑾曦突然想，如果她和楚毅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他会这样陪他抓鱼吗？
或者，楚毅会陪他做什么呢？
拼拼图？堆积木？给他讲故事……又或者，忙着工作而把孩子丢给李妈……
他是很疼贝贝的，但听说女儿都是男人上辈子的情人，儿子都是仇人，所以她就这样一直好奇地脑补着……
“想什么呢？”
他轻如呢喃的干净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苏瑾曦有些怔然地抬头看他，男人英俊的眉眼柔和地笑着，唇角挂着极好看的弧，像彩虹一样，被切割的光影打在他身上，影影绰绰地晃得苏瑾曦有些晕。
“你赢了吗？”
良久，她才低低地问，在她潜意识里，无论楚毅做什么，都一定是赢的。
“你看。”楚毅没回答她，而是把对捂着的一双手放到她眼前，双手间打开了一条缝，一条食指大的小鱼在里面活蹦乱跳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瑾曦有些惊讶地问，他刚刚一直在草堆里乱摸，有没有鱼都看不清楚，何况这些鱼在水里就跟离弦箭一样，游得极快。
原本她的想法是，楚毅输，但后来想想小男孩虽然冲着鱼去，目标明确，但孩子再灵活也比不上那些小鱼，所以她最后的想法是他们两个都输。
没想到……
苏瑾曦透过楚毅，看着楚毅身后耷拉着一张脸，委屈兮兮的小男孩，原本喜形于色称赞楚毅的得意瞬间收敛了起来，她温笑着站起来，伸手牵起小男孩的手，“你是小男子汉，输了要服气喔，不过姐姐还是觉得你很棒，在水里走得这么快，姐姐连在水里慢慢走都怕滑倒呢！”
小男孩暗淡的双手瞬间吸了光亮，“真的吗？”
苏瑾曦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不然你问哥哥。”
小男孩又抬眸看着楚毅，楚毅眉目温润，低低道，“姐姐说的对，所以这条小鱼奖励给你。”
“嗯！”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拖起衣服的下摆，“放这里，不然它会跑掉的。”
虽然鱼很小，但小孩子的手还不足以抓得住一条滑溜溜活蹦乱跳的鱼。
果然是在水里长大的孩子，肯定常常来捉鱼了，苏瑾曦再次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想。
“回去吧，不然你会着凉喔。”苏瑾曦摸了摸他的头，“你还没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嗯嗯，一会儿我妈妈就从田里回来做饭了，我要快点回去换掉衣服喔。姐姐，我叫泽泽。”
“姐姐，你们是从城里来的吗？”
苏瑾曦不意他为什么这样问，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点点头。
“姐姐，城里漂亮吗？我爸爸在城里工作，要过年才回来呢。”
“姐姐，要多久才过年呢？”
看着小男孩抱着衣服因为想爸爸而有些失落的样子，她想起了还在住院的爸爸，苏瑾曦心里软了几分，“很快就过年了呀。”
“嗯，妈妈也是这样说的。对了，姐姐，下次你们带自己的孩子回来跟我比赛，不能再让哥哥比喔，我会输的。”
小男孩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孩子，反正就是不能再让哥哥跟他比，走这么慢还抓到鱼赢了他，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呢。
苏瑾曦摸着小男孩小脑袋的手一顿，傍晚的风吹得有些凉，她却觉得空气突然燥热起来，尤其是楚毅还在边上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那个……”她眼神闪了闪，“走吧，有点冷。”
苏瑾曦其实觉得又冷又热。
楚毅笑着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扶着她站起来，上岸。
他落在她腰间的手，似有若无地捏了捏，苏瑾曦颤得头皮发麻，又不好意思发作。
兜着鱼的小男孩只顾着盯着自己衣服里的小鱼不要逃走，完全不知道周围什么情况。
“姐姐，你和哥哥去我家吃饭吗？我妈妈做的饭菜可好吃了。”
男孩问，一边走路，一边仍然垂头盯着他兜里的鱼。
苏瑾曦腮帮子动了动，这些孩子都这么open的吗？
跟着陌生人玩了大半个小时，还直接邀请他们回家吃饭？
这是以前的苏瑾曦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在她的记忆里，爸爸和周围的叔叔朋友只会跟她说：
曦曦，你要小心陌生人，不能跟他们说话，不能吃他们给的东西，更不能跟他们走喔，他们都是人贩子，会把曦曦抓走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再也不能回家了。
每次她都吓得嚎啕大哭，哭完才抽着气儿拍胸脯保证，她绝不会跟陌生人说话，绝不会吃陌生人的东西，更加不会跟陌生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