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度凝滞，当苏青第一次真正看见苏瑾曦眼里的泪，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像有根线锯拉着心脏。
她嚅动了一下唇，似乎很艰难才叫出她的名字，带着询问，“曦曦……我也这样叫你吧？”
苏瑾曦垂眸，虽然她不乐意，但还是轻嗤了一声，“随便。”
一个称呼而已。
“用心去感受身边的人和爱，有时候眼睛看见的，往往是最容易蒙蔽自己的。”
大概是想到苏瑾曦之前在客厅说的不会再打扰，也许如她猜测，或者她们母女再没有机会见面了。
苏青说得很认真，比在学校教孩子上课还要深思熟虑的表情，“如果不是因为楚毅，我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回去那个地方，见那些人。”
那些人，呵，她可真会形容。
苏瑾曦眉心蹙了蹙，双唇微微上翘，勾着一丝玩味的冷，“我真怀疑楚毅是不是你的亲儿子。”
替他说好话的同时，也要拿刀刺她一下。
苏青丝毫不介意苏瑾曦的嘲讽。
“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
“曦曦，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无论说不说一声对不起，对你都没有任何意义。”
苏瑾曦攥着手中的被子，越发用力，根根指尖都泛着青白色，她真的无法理解，苏青是怎么做到跟亲生女儿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还能这么心无涟漪的。
说话间，齐肩的几缕黑发飘到唇上，苏青抬起左手把发丝挽到耳后，露出圆润的耳垂。
宽松的针织衫袖口不似旗袍，很容易就顺着手腕掉到手肘，苏瑾曦才发现苏青左手带着一只黑色表带的手表，有些陈旧，而且表带有些宽，不像是精致的古董。
让苏瑾曦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很随意的配饰，一点都不符合苏青特有的高贵优雅气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说话的，“你的表……”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疑虑，苏青很随意地放下手，袖子自然垂落，越过手表，堪堪遮住了半只手掌。
“戴习惯了。”苏青很轻很自然的笑。
不想表现得自己对她的事情感兴趣，苏瑾曦也没有很在意。
夜特别的静，狭窄的小房间里苏瑾曦面无表情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苏青则侧着身子坐在床沿，那样子就像很多普通的母女在夜里避开父亲秘密地交谈心事。
但苏瑾曦知道，她们不是，到现在，她脑子里还是混混沌沌的，也没有很明白，苏青上来找她究竟想说什么。
她抬眸，随意地瞥了苏青一眼，尽管很快，但她还是发现她的鬓角藏了几根银白色的发丝，她说话的时候唇角自然的勾起，伴着弯弯的眉，带起她眼角淡淡的细纹。
“曦曦，你和楚毅的这段婚姻，不管你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不要轻易说结束。”
想起苏瑾曦刚刚说的这几年她就差没开口说离婚，苏青意味深长地叮嘱着她。
顿了一会儿，苏青侧身对着苏瑾曦，蕴着岁月光影的眸子认真地凝视着苏瑾曦的双眼，那样凝重的眼神，让她无法躲避她的目光。
“相信我，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他爱你，这样不顾一切。”
这样不顾一切？
怎样？
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扔进一个巨大的石头，敲出层层波浪，苏瑾曦心里莫名不安。
她一直觉得楚毅瞒着她什么，难道，跟她有关？
仿佛有张密不透风的网缠绕着她的心脏，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丝丝轻颤，“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只要记得我说过的话就好。”苏青平静地站起来，淡淡地笑着，很浅，“看的出来，楚毅很喜欢孩子，虽然你们已经有一个女儿，但毕竟不是亲生的。曦曦，替他生个孩子，好好生活。”
苏瑾曦正想开口追问，“咔嚓”一声，门把被人拧动从外推开，楚毅端着一杯牛奶上来。
他温润的眸子看着房里的两个女人，“婶婶和瑾儿说什么悄悄话吗？”
他菲薄的双唇微微翘起，越过苏青径自走到床沿，把温热的牛奶递到苏瑾曦手中，“喝了再睡，晚餐也没怎么吃。”
只顾着怄气了，哪有什么胃口吃饭。
苏青就站在旁边，苏瑾曦双颊不自然地染上一层浅浅的粉红，她闷闷地接过牛奶，不满地瞪了楚毅一眼，咕噜咕噜地喝完，“啪”地一声把杯子拍在柜子上。
那动作……
楚毅坐下，修长遒劲地双腿随意地放着，好笑地看着她，“我好像没惹你生气，好端端地又闹了？”
苏瑾曦理都没理他，在他的手掌直接摸到她脸颊前，她“蹭”地一下躺好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半颗脑袋，背对着苏青和楚毅。
当着苏青的面表现得好像对她很好的样子，就让她不痛快，尤其是苏青刚刚字字句句都向着楚毅，她怎么能不恼火？
“婶婶，让你看笑话了。”楚毅收回落在半空中的手，耷拉着脸，一副很委屈却又脸皮很厚的样子，分明像告状多一些。
那语气，听得苏瑾曦心里那个火呀，烧得更旺了，偏偏当着苏青的面，她又发作不得。
苏青淡淡地笑了出声，看着在别人面前永远一副意气风发此刻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的楚毅，慈祥宠溺地摇了摇头，瞥了苏瑾曦半个后脑勺一眼，递给他一个“自找的”的眼神，才温声开口。
“我先下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婶婶晚安！”楚毅讨巧地送走了苏青。
待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里，他才转过身，稍微用力把被子扯到苏瑾曦肩膀，漏出她纤细雪白的脖颈。
“老婆，我又惹你不高兴了吗？”楚毅凑过去，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脖子上。
聪明如楚毅，他当然知道她不高兴，多半与苏青有关。
“老婆，你说句话。”
楚毅不死心地又凑近了几分，薄唇几乎贴着她脖子，他身上连绵不断地气息侵蚀着她的神经，苏瑾曦皱了皱眉，不悦地骂了一句，“一身烟味别凑过来。”
楚毅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非常良好的认错态度，“我马上去洗干净。”
说完，楚毅拿着袋子里的衣物出了卧室。
“……”苏瑾曦听着他不觉明历的回答，耳根子蓦地一热，呼吸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