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莫秋第三次陪着何未一起来医院了。
沿着窗口看出去，天空已经微微亮，对面大楼的灯光亮了几乎一夜，莫秋也坐在这儿盯着外面整整一夜了。
身后有轻微动静，莫秋转身看了过去，便见何未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挣扎着要坐起来。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何未愣了愣，莫秋的眼神，让他看不透。
莫秋走了过来，将枕头放在身后，让他可以舒服的靠着。
经过一夜，何未的嗓子干疼的好像被撕扯过，忍着疼痛，声音发哑的开口：“我怎么在医院？”
莫秋平静回答，递过去一杯水：“胃出血。”
“嗯。”何未也没多在意，他已经习惯了。
喝了水，嗓子舒服了不少，何未抬头。
莫秋仍然那样看着他，却不像之前那样充满厌恶和恨意，反而是充斥着几分同情。
何未眼神乱瞟，自嘲：“你那么讨厌我，应该不要管我，让我死在那里才对。”
话落，随之来的便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医生进来给何未做了个基本检查，确认他已经完全没事。
医生离开，莫秋站在面前，缓缓开口：“如果你用心，一定会有很好的人愿意和你做朋友。”
“嗯？”何未皱眉，突然的这是什么话？
莫秋继续：“你受到的那些苦，我光是想想就已经对当初的你而感到心疼，可何未，你人生是地狱，你为什么不想着该如何努力爬出来，而是去想着该怎么去将别人拉进地狱呢？”
何未这才懂了她的话，想来是自己晕倒的时候老板娘和她说的吧。
何未勾唇轻笑，没了言语。
独身在地狱久了，说起来还真是寂寞。
莫秋皱着眉头，眼泪簌簌的突然滑落：“何未，你是好人，可你同时是坏人。”
何未一直仰着头，莫秋的眼泪就像是不停掉下的冰雹，一颗一颗砸在他的心头上，快要戳穿了的那般疼。
他嘴角的轻笑也一点点收回，重新变回平常的面无表情，可眼神，却是更复杂了。
莫秋心中多看了他两眼，转身离开。
她没坐电梯，而是推开楼梯的门往下一步一步走。
她不是圣人，虽然心疼何未的经历，可同样厌恶现在的他。
“莫秋！”
随着门“砰”一声被推开，加上着急的脚步声，莫秋还才抬头，她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滚烫的温度袭上了她的后背，圈着她的那一双大手十分紧，何未颤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说，我是好人？”
莫秋没挣扎，因为深知挣扎也没用。
“当初的你是好人，现在的你，你觉得呢？”
何未指尖收紧：“莫秋，我只是害怕。”
“你伤害我的时候，有想过我会害怕吗？”
何未语塞。
他不想伤害莫秋的，从来不想，就算他说出来，可莫秋应该也不会相信的吧。
“何未，这个世界上，好人和坏人没有办法去彻底衡量，以前我的确是想和你真心交朋友的，可惜你却不信任我，伤害我种种，所以我讨厌你，并且会一直讨厌下去。”
尾音落，圈着她的手慢慢松开，何未没说话，莫秋也没再开口，抿着唇跑下了楼。
一直到坐上了出租车，见何未都没有追出来，莫秋才松了一口气。
她是心疼何未小时候的遭遇，可这不代表她能原谅何未现在对自己做的事。
距离那天医院的对话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何未没有联系过莫秋，也没出现在面前。
莫秋终于有了可以喘口气的机会。
“小秋，想什么呢？”
莫秋手中的笔触碰着纸张，纸张上面都已经晕染了墨水，可她眼神却一直无神的盯着远方。
听到苏小宛的声音，莫秋才反应过来，环顾四周，同学竟然都走了。
她不禁摇头，又想起周煦了。
下个星期就是周煦的篮球赛了。
“软软，比赛的时候你一定要来给我助威，看见你的话，我会很有动力也会很幸福。”
“好，我一定坐在一个最显眼的位置给你加油。”
曾经答应的那么爽快，可现在看来好像不能实现了。
果然誓言，就是满口跑火车。
“小秋！”苏小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佯装生气：“你又发呆了！”
莫秋吐舌：“我在想刚刚教授布置的作业。”
“教授根本就没布置作业。”
莫秋尴尬：“我说错了。”
苏小宛纠正：“教授布置了。”
莫秋才后知后觉苏小宛是故意的，干笑：“小宛。”
苏小宛一副我已经将你完全看穿的表情，慢腾腾的从包里拿出一张票，递了过去：“你发呆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吧。”
桌上是一张篮球赛的观众席票，还是vip的，旁边还有家属两字。
莫秋愣了一下，摇头，还没等她辩解苏小宛就已经很快将她的后路给堵死：“别瞒我了，你之前发呆的时候下意识的书本上写了周煦的名字，我看见了。”
既然已经被看穿了，莫秋也不否认，背起了包，却没拿票，充满遗憾的声音响起：“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去坐家属席也不合适。”
“除了你之外就没人合适了，反正票我已经给你了，去不去看你，我也不强求。”说完苏小宛沉默了几秒，然后又拍了拍脑袋，一副突然想起的表情：“对了，听他弟说，周煦最近情况十分不好，受了分手的打击，腿上的旧伤也复发了，可为了不想起某人，就逼着自己恶性循环，强烈运动，听说昨天还进了医院呢。”
进了医院？
莫秋眉间染上担心，背着包的手不由的收紧，被苏小宛抓了个正着。
“小秋，我还有事得先走了，票你不要的话就扔了吧。”
苏小宛说完就离开，不等莫秋反应。
诺大的教室剩下莫秋一人，空荡荡的，她的目光锁定面前的票，最终伸出手将票拿了起来。
“家属…”她看着上面的字喃喃自语，一时间五味杂陈。
校门外，苏小宛跑到面前还气喘吁吁的。
周浩然靠着车身看着她，上手揉了揉头发，宠溺的笑：“想到要见我就这么迫不及待？”
苏小宛白了周浩然一眼，“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打掉：“没大没小，我可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