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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转瞬即过。

一辆低调却又不失奢华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了谢府门前。

一双保养得宜的纤手素手,掀开了车帘,只见一位容色殊丽的妇人探出头,打量了一下挂有“谢府”二字的烫金匾额,这才徐徐从车上下来。

谢府的门房,瞧见了这位气质极佳的妇人,带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秀丽小丫鬟朝这儿走来,很有眼色的上前问道:“不知夫人可是前来拜访何人?”

来人正是与谢安娘有约的步湘汌,“我与你家二小姐有旧,特此来寻她,还烦请为我通知一声。”随即,站在她身后的香汀便将一张拜帖递上。

门房接过拜帖,恭敬的将人引至客厅,“夫人还请在此稍候,小的这就去通传。”

只是他脑中一转,脚下却是往正德堂而去。

正德堂中,本是在查看府中账本的赵氏,听了门房的描述,接过拜帖一看,却是为之疑惑,轻声念道:“晏府?”却是不知这禹州城内还有这么一家。

略微沉吟,她便将拜帖合上,“行了,这事我知道了。”随即,看了一眼赵嬷嬷。

赵嬷嬷心领神会的接过拜帖,并拿出了一个分量十足的银裸子,将之一并给了传信之人,并吩咐道:“这拜帖还是赶快送与二小姐手中,你做得很好!”

却说步湘汌在客厅等候期间,端着手中散发着清香的茶盏,顺便扫了一眼客厅。一整套刻有缠枝牡丹的黄花梨桌凳,在客厅两侧,还分别有雨过天青色的精致细口瓷瓶,高踞在圆脚几蹬的中央,里面斜含着几枝欲绽未绽的海棠折枝。

待到杯中茶水快要见底之时,便见穿着一袭樱草色百褶如意裙的谢安娘从外间走了进来。

且不提谢安娘接到拜帖之时的惊讶,她原以为晏夫人那日只是寒暄客气而已,毕竟她也未曾报出自己的家门,而对方也没有过问,便将这事放置一边了。

现在眼见步湘汌端坐在客厅之中,她这才相信,对方并不只是客气的敷衍,而是诚心相邀,只是,这位夫人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步湘汌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她的疑惑,热情的拉着她的手道:“安娘,那日走得太匆忙,却是忘了问你住址了,幸好这城中姓谢的大户人家也就那么几户,打听起来倒也不费力。”当然,打听到的事情自然不知这么点,毕竟蒋十一的做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倒是劳烦伯母费心了,也是安娘的不是,如此粗心大意,竟连自家家门都忘了报上了。”当然,到底是不是粗心,只有谢安娘自个儿清楚。

步湘汌看了眼主动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谢安娘,再结合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倒也能理解这个小姑娘的防备之心,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便转移话题道:“我今天来,是想接你出去的,这个时间点来,却是有点早了,也不知道你现下是否方便?”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谢安娘也不好意思再推拒,正要应下,却是眼尖的暼到了赵氏带着一行人往这里走来,快要出口的话便转了向,“外出的话,还得和家里长辈报备一下,若是长辈应允了,安娘自然是愿意跟着伯母出去的。”

步湘汌因是背对着门,倒也不知谢安娘因着见了赵氏才这么说,只觉得这是应该的,遂满口赞成道:“也对,倒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和你家长辈打个招呼。”

而在门房走后,赵氏想了想,还是决定暂且放下了手中的事物,带着赵嬷嬷往客厅走了来。

走近了,便瞧见一位身着彤色衣裙,打扮得艳丽大方的妇人,正在和谢安娘热络的说着什么。

待看到了正脸,她不禁在脑中飞快的翻找,只是全无印象。不应该呀,这禹州城的上层人物,不说她能认个十成十,起码□□成还是有的。更何况有如此风姿、如此气质的夫人,应是出身不低才是,只是自己却一次也不曾见过。难道是新近搬来的?又或者……

是自己接触不到的那个阶层的贵人?想到这儿,她心里咯噔一下,要是这样,与自己的计划怕是会有变数。不过,也得先试一试这位夫人的对谢安娘的态度才能下结论!

虽说赵氏在脑海中猜测颇多,可这一切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她笑意盈盈的上前问道:“夫人是……”

步湘汌见了来人一派当家主母的做派,猜到这是谢府的大夫人,便简略的回道:“我夫家姓晏。正想要去拜访您呢,不想在这里遇上了。”

赵氏也没刨根究底的追寻,只从善如流的接道:“晏夫人,可是寻我有事?”

步湘汌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我正想邀请安娘出府一趟,可是这孩子也太乖巧了,说是得你点头才能答应。也不知夫人可否同意?”

赵氏听了,往谢安娘那儿看了一眼,一脸嗔怪道:“你这孩子,想出去便和我报备一声就行了,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作为长辈,该说的还是得说,可不能玩得太晚,免得人担心!”

“嗯,我记着了,多谢大伯母关心。”谢安娘听起来很高兴得应着。

随即,赵氏又对步湘汌夸道:“安娘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少有让人操心的时候呢!有时候,我倒情愿她活泼点、淘气些,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活得这么小心翼翼的。只是,我做伯母的,也不好经常下口管教,倒是有劳您多从旁开导开导,小孩子家家的,想这么多干嘛!”

只是,这话听起来是为人着想,怎么细细品来又觉不对?

步湘汌对于这种暗藏锋机的话,再熟悉不过,只微微一笑置之,并不打算淌这趟浑水,只四两拨千斤的回道:“安娘却是是个好孩子。我要是有这么个乖巧的小姑娘,那也是得捧在手心,呵护如珠的。”

接着又不经意地看了眼在旁并不做声,只微微低垂着脑袋的谢安娘,听了赵氏的这番话,还能沉得住气,倒也不错!

待到步湘汌领着谢安娘出了府,却是一刻钟以后了。

带着云珰坐在车上也有好一会儿了,谢安娘只觉得这都够出城的距离了,怎么还未到晏府,稍稍掀起车窗,咦,这都快到北门了,上回回府的时候与晏祁顺了一段路,她记得晏府应该不是往这个方向的。

步湘汌看她稍显讶异的表情,便笑吟吟的开口道:“还以为你要出了城门才能发现呢!没想到现在就知晓了,本来是准备在府中设宴请你过去一叙,不过,府中的风景始终不比大自然的美。何况,这大好春光,还是莫要辜负的好,这样的天倒是适合踏青游春。只是,也不知你喜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谢安娘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不过,她也难得与人一同游春,心下倒也欢喜,“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外出游玩,安娘自然是欣喜。还得多谢伯母这回带我一同出游呢!”

“客气什么,我擅作主张,你不嫌弃就好。更何况,女孩子就是该出来多走走,独自闯荡一下,多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开阔一下眼界,散散心,这样才好!”

谢安娘听了这话,只觉得这想法倒是与她这十多年来所受的教导很是不同。虽说时下对女子的约束并不如前朝严苛,但女子在外行走,难免招惹非议,不过,这番话她倒是颇为赞同,眼界开阔了,才不会轻易被迷惑,于是微微笑着接道:“伯母说得很在理呢!”

两人就此打开话匣子,一番交谈过后,谢安娘只觉得这晏伯母的见解很是独特,而且知识面也很广博,时不时就说上两句她闻所未闻的事物,很是新奇,不知不觉间,这时间便一晃而过。

马车很快出了北城门,直往南而去,一路上,两旁的绿意越来越葱翠,周围的山势也越发的巍峨,渐渐地,还能看到薄雾轻拢在山腰。

而禹州城十里开外的瑶华山脚,在一处桃林的东南入口处,晏祁正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俊美的脸庞上,更是不带一丝表情,令人无端升起一股寒意。

就连候在一旁的南欢,也不由得大气不敢喘一下,虽说知道这只是唬人的,可看着少爷板着脸,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往边上挪了挪。

只是,这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时,却是开始有了点松动,正待他想撒欢的跑过去,却记起了他娘的叮嘱,出门在外,不笑、少说话、行动沉稳,要不然下次就不带他出来了。于是,他朝南欢那里偷偷地瞥了眼,见没人注意到,又一点、一点的将脚挪回了原地,重新做回了他娘口中的安静的美男子。

因此,谢安娘一下车,便一眼瞧见了一道修长而直挺的身影,恰有清风微拂,卷起了他的衣角,也带起了几瓣零落在地的红粉桃花,乍看之下,只觉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这一道美丽的风景并未维持几息。

在见到来人的时候,晏祁高贵冷艳、湛然若神的形象一下子崩裂,只见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本是狭长惑人的丹凤眼,笑得微微眯起来,添上了几分童真稚气,语气中透着由衷的快乐,“安安,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