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卿双手从君柏的肩膀环过去，紧紧蹭在他的脖颈处，脸上的泪糊了他一整个衣领。
“我，柏哥。”苗卿泣不成声。
明明是那么好的人。
是那么那么温柔的人。
“对不起。”苗卿简直要说不出话了。
她看得出君柏对他自己的嘲讽，看得出他的自我放弃，看得出他的悲伤难过，看得出他强撑的意志。
这个世界的君柏，才高一啊。
她永远都记得君柏是怎么用坚定的话把她从深渊里拽出来的，记得这个世界里的小君柏把原主从变态手里救出来，记得他在学校是怎样的爽朗善良，记得他愿意对陌生的她伸出援手。
也记得原主记忆里，他初三第一次进班时，身上是怎样浓烈的戾气。
她只觉得这个人坚强勇敢，把所有正面词汇都放在他身上，然后一定程度地去依赖。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君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会有多么大的悲痛绝望。
她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
那现实世界呢？
面前的君柏没有记忆，那么之前陪她走过了三个世界的那个有记忆的君柏呢？
他那么温柔勇敢，包容一切。也会经历过这种巨大的悲伤吗？
苗卿只觉得空气一点一点被抽走，她喘不过气，心脏好像化成一滩血水，蜿蜒到她的大脑夺走她的思考能力。
她的少年，这是她最最喜欢的少年啊。
君柏怔住，然后唇角勾起了一点点弧度，说不清是要笑还是怎么。
他拍拍小姑娘的背。
“你真的很喜欢哭。”
“说什么对不起啊，你什么都没做。”
苗卿声音颤抖，想反驳。
就是什么都没做啊，就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啊。
她真的好庆幸原主选择来了六中，庆幸自己踏出夸父逐日的那一步。
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化成呜咽。
窗外的雨还是下个不停，雨滴击打窗户和树叶，窗外树叶在风雨中凌乱，行人在躲暴雨，偶尔传来汽车的鸣笛。
而屋内，电视里关于宇宙的纪录片很小声地播放着，暖白色沙发上，君柏整个人都被扑倒，神色温柔又透着无奈，揉揉小姑娘头发，又安抚地拍拍她的背。
苗卿不肯起身，比她自己受了委屈哭的还要伤心。
电视里的英语轻飘飘传到君柏耳中。
君柏自动翻译：
“人类是宇宙漫长黑暗中的瞬间光亮，我们存在的这段时间绝非无足轻重。”
啊……
是吗。
君柏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不是说明，不管他多么低劣，他的存在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那可真好啊。
他这短暂又长得让人无法忍受的生命，也是有意义的啊。
觉得小姑娘应该哭够了，君柏把她从自己身上搬起来，放到一边。
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雨依然没停，但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都快到晚饭的时间了。
歪头看看正在擦眼泪的苗卿，君柏突然想到什么，起身去了自己房间。
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把吉他。
“雨天适合听歌。”君柏笑道。
就坐在苗卿不远处，把吉他抱在怀里轻轻拨两下，低头调了下音。
然后目光温柔地看她。
薄唇轻启：
“偏偏秉烛夜游，午夜星辰似奔走之友。”
“邀你细看心中缺口，裂缝中留存温柔。”
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你，卑劣懦弱都剖开给你看。
“我知他乘风破浪去了黑暗一趟，感同身受，给你救赎热望。”
苗卿第一次对他敞开心扉，用那样平静的语气详细讲述小时候的事情时，他真的心都要碎了。
天真善良的年纪亲眼看到父亲在自己面前的死亡，独自一个人面对来自大人们的恶意。不知道会有多少个夜晚，承受着想念和愤恨。
没人会想让自己的亲人成为舍己救人的英雄，更不会想看英雄被抹黑，但是那么小那么小，或许对死亡还没有完整概念的苗卿，却用自己小小的身躯经历了这一切。
他如果能在那时候就认识苗卿，就好了。
他知道苗卿仍然正义勇敢，见识过黑暗却依然相信光明，并且想让自己成为那个能带来光明的人。
他看的出来。
“知道你不能，还要你感受。让星光加了一点彩虹。”
“让樱花偷偷吻你额头，让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
君柏的声音温柔清爽，像是带着苗卿进入一片铺青叠翠的原野。
有破土而出的新草，有苍翠如故的松林，也有漫山遍野、星星点点的小花。
微风吹来就引得原野发出美妙的歌声。
调子轻缓柔和，唱完最后一句词，君柏笑着补充：“祝卿卿能拥有世间所有美好。”
苗卿的嘴唇突然变得干涩，而眼角又湿润起来。
她就像从井中探出了头，得以窥见一点天光，看到了通向天堂的金光大道，她在这路上跳跃，奔跑，渴望，活泼又亲热地向终点跑去，她看到芬芳花朵，听到夜莺歌唱，看到闪烁星光。
苗卿的声音颤抖地甚至有些破碎，她喊道，“柏哥。”然后没控制住，唰地落下泪来。
哎呀，又哭了。
君柏把琴放下，递张纸过去。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笑。
“你真的真的很爱哭。”
苗卿这次是把泪擦干净了。
君柏说她爱哭，其实不是的啊……
从出生到现在，因为母亲早逝，所以是爸爸带她到七岁。苗卫待她称不上是糙，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便很小就学会了坚强和理智。
只不过，一个人的时候明明能带着伤咬牙前进，可一旦有人安慰，就忍不住泪崩。
“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周则还没跟你联系？”
要不是君柏提醒，她就要把周则忘掉了。拿起手机一看，是真的还没回消息。
这下她就有点担心了，周则叛逆，但走之前他们说的好好的，他不会这样无端让人担心。
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通了。
“小则，你”
话被人打断。
那人戏谑道：“周则他姐？你的小则现在估计没心思跟你说话。”
君柏离她很近，隐约听到些内容，皱起眉头。
苗卿冷了脸，声音也带了些严肃，“你们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