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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子棂,字靖安,少城人许,八岁时随老侯爷迁至五溪镇久居。自幼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年仅十二岁便在朝廷身居要职,深得圣上喜爱,与少年将军刘川柏并称为“皇城二才子”。又因其相貌极其俊朗,故在坊间还有“俏侯爷”之称。

刘川柏倚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神色惧怕,悠闲地样子丝毫看不出是个病人,似是在等待,又仿若在耻笑。

素皖忍无可忍,咬牙道,“将军有何话不妨直说,何苦说些旁话来污蔑妾身。”

“哦,”刘川柏挑眉,有意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今日我身边的人可是看见你同小侯爷在茶楼呆了半响才出来?”

素皖如何也没想到他能当着下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气得脸颊涨红,嘴巴张合半天才挤出来句,“不过是碰见了家妹叙叙思念之情,将军莫要无端猜忌。”

听闻此言,刘川柏冷哼一声,竟像是动了气,“若是素卿那丫头在此,定是步步为营堵得我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姐姐却是个连自己心上人都不敢维护的懦夫。”

素皖知道他是存心给自己难堪,却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刘川柏抬手赶了旁人出去,只留二人在屋内,他只当素皖会因怒生恨口不择言,却没想眼前这女子竟逐渐平静下来,甚至嘴角还挂着笑。刘川柏紧蹙起眉,心中不悦,素家上下都一个样儿,就算是死到临头了还是一副硬骨头,也不知留着一身骨气给何人看。

“将军理应庆幸我不同素卿是一般脾气,不然这会子定然提着剑斩了你心爱夫人的首级,那他的血祭奠您方才说的那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砰”地一声巨响,素皖侧脸被他丢过来的暖炉划了一条巨大的口子,火辣辣地痛顺着伤口往心底钻,可她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似的,笑的越发张狂了,“你当真以为,素蔓同你的那档子事儿我不知道?可偏偏,刘川柏,你堵不上我的嘴。”

“素蔓是个没脑子的,她想借你的手帮夫家重振昔日辉煌,却恨自己愚蠢被你利用还将整个素家搭进去不自知,”鲜血顺着下颚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片片鲜红,素皖冷笑着看他,“旭日东升,饶是日光再照人也终归会有西沉的一日。”

穆辉和翠珠守在门外,虽是无法靠近,可也能听到屋内的并不收敛地响动。穆辉跟在刘川柏身边这么些年岁,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了,要不说素家姑娘不能惹,光是这气人的功力,就跟遗传似的,个顶个的厉害。站在他身侧的翠珠可没这好心情胡思乱想,紧张地浑身发抖,头脑一片空白,生怕自家夫人口不择言说出什么大逆不道地话,惹得大将军不高兴,到最后也是自讨苦吃。

两人不知在外头站了多久,直到里头传来刘川柏的一声怒吼才敢进去。脚刚踏进门槛,翠珠就被跌坐在地上的素皖吓了一跳,泪水夺眶而出。

素皖脸上的血液已经凝固,结成了暗红色糊满了半张脸,骇人的很。她的眼睛却始终死死地盯着坐在榻上的男人,双眼通红,似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穆辉看到这番景象也是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

翠珠心疼地抱住素皖,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伸手却碰到了一片血污,连忙低头一看,连呼吸都滞住了,抖了半天才哆嗦出句话来,“夫人……您的腿……”

素皖这才回过头去看她,轻声道,“哭什么,不过两条腿而已,断就断了。”

“瞧瞧,素家女子果真不同凡响,活生生被打断了腿都不哼一声,真叫刘某佩服。”刘川柏站起身来,冷嘲热讽,顺手拾起方才扔在地上已经打烂的木椅,朝她走过去。

“你说,若是这副模样叫莫子棂看见了,他是不是会将我碎尸万段?”

素皖甩了他个白眼,毫不留情面地揭穿他,“在你所谓的宏图大业没有实现之前,你怎么可能告诉他来坏你的事?!”

刘川柏笑着点点头,眼神里还流出些赞许地目光,夸赞道,“所言极是。”下一瞬间,就举起手中的木椅朝她狠狠地砸过去,翠珠紧紧护在她身后,却并没有意想到的疼痛来袭。只有素皖,依旧死盯着刘川柏,毫无惧色。

“可以。不愧是素家的人,是个硬骨头,”他向身后的穆辉招招手,吩咐道,“把她和这个丫鬟丢进后园去。”

穆辉一滞,劝道,“将军……”

“怎么,你也想一同进去?”

“属下不敢。”

“不敢就好,顺便帮我传话给那个老道士,不管牺牲多少人,如果再救不回大夫人,他便可以直接来领死了。”

“是。”

有几人从门外进来抬素皖,却被她挥手打开,仰着脸半靠在翠珠身上借力,咬牙道,“不必了。素家人可杀,不可辱。”

刘川柏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背过身去再未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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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夜深,素卿在早间见过素皖之后便与莫子棂分开两路,他去营中守着唯恐再生变故,而素卿则去了镇外竹林与墨棐一行人汇合,准备夜探曼家村。

“今晚前去曼家村危险重重,切记定要跟在我身侧寸步不离。”

从出发之前墨棐就一直跟她叮嘱,听的人耳朵快生茧了也还得好好答应着,不过,“留流莺一人照看能放心吗?”

墨棐的手指轻轻摩擦藏于袖中的扇子,轻声道,“放心罢,她可比你靠谱多了。”

素卿被人看贬一时气不过,索性扯过他的衣袖来狠狠地咬了一口,墨棐吃痛,漆黑的瞳孔微微转动落到她脸上,不明所以。

曼家村离五溪镇虽说不远却也不近,当时她还不明白刘川柏为何愿意接受这个麻烦,如今才醒悟过来,原是将这群流民养在深山之中做申姜的药引,果真是心狠手辣。去往曼家村的路途曲折难走,纵是素卿这个记性好的也犯了几次错才找到地方。

此时入夜已久,村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等三人走近了村口发觉村内竟无一丝响动。一层浓浓地雾气像个笼子般将整个村子罩起来,完美地藏身于黑夜的深山中。

一进入村内,他们便被从天而降的浓雾团团围住,眼前一片迷蒙。素卿又想起先前在古庙中碰见的那个巨身怪物,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往墨棐身边凑了凑,“那我们接下来往哪儿走啊?”

一片白茫茫中,只听见纳溪的声音在她的不远处传来,悠闲自得,仿佛折腾半天来这里只是为了遛个食儿,“这不得问你嘛,咱们三个可就你认路。”

这……

“这雾蒙蒙的,我什么也看不见怎么指路呀?”素卿晃了晃墨棐了衣袖询问意见,抬头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模糊地瞧见一点她手中拽着的那角青白色衣袖。

片刻后,她察觉身边的人身形微动将她半搂在怀中,另一只手盖住她的双眼,清冷的声音响起,“闭眼。”

素卿闻言乖乖地闭上眼,一道白光自眼前闪过,又听见他说,“好了。”素卿睁开眼,惊觉方才遮天蔽日的白雾此时消散殆尽,自己眼前所触及到一切房屋灯盏看起来都已经像是破败多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在山中微风吹拂中,还夹杂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似是血腥气夹杂着些腐臭。

“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普通的障眼法罢了,对你们这些凡人才有用。”纳溪笑道。

素卿瘪瘪嘴,不做声了。

墨棐自进入村中以来便鲜少开口,虽说他平日话也不多,可今夜就是有些说不出的反常。素卿本来就惧怕,这下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赶紧领着他们两个往小哑巴家的方向去。素府对下人极好,每年到了日子都会派人专门额外给家里送些银子过去补贴家用,她也就是借着贪玩偷偷跟着下人们来过几次,后来搬回去之后也是许多年没来过。但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之下总是会激发出些潜能,素卿凭着模糊的记忆竟然还真找到了小哑巴家。只是院子看起来实在破败,一看就是许多年没住人了。

两扇木门摇摇欲坠,纳溪抬手推开,一声刺耳的“支呀——”声响起。素卿蹙眉松开墨棐的衣袖率先走了进去,纳溪赞许地看向墨棐,不正经道,“大殿下夫人的胆量可以啊。”

墨棐瞪了他一眼,紧跟上去。

屋里潮湿的腐臭味实在浓厚,素卿被辣的睁不开眼睛,连连后退几步欲退出房内,一下撞到了身后的墨棐。她赶紧转身将头埋进了墨棐怀里,猛吸几口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净化一下自己的肺。

纳溪不知从哪捡来一只结着蜘蛛网的破蜡烛用法力点燃,一走进屋就被角落里丢着的那具残骸吓了个机灵,喊了声“乖乖”。素卿一听他叫唤,以为是什么稀奇事儿,刚想转过身去瞧瞧,就被墨棐伸手按进了怀里,动弹不得。素卿正欲反抗,就又听见纳溪的声音,“这尸骨看起来年头不小了,许是那姑娘的娘亲。”

听见这话的素卿,瞬间老实巴交地不动弹了,顺便还伸手抱紧了墨棐的腰。

墨棐借着烛台的光四周打量了一圈,道,“这屋里的东西东倒西歪,像是经历过打斗。”话音刚落,纳溪就瞧见他眉间一蹙,毫不疼惜地往素卿头上一拍,“我喘不过气了。”

纳溪一听,差点笑出声,赶紧躲到一边的屋里查看去了。素卿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钻出来,站到他身侧,可手指依旧搅着他左侧的衣袖。墨棐看出来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从腰上将玉铃铛摘下来别在她腰上,道,“拿着烛台去门边等我。”

素卿一听,忙不迭地拿着烛台跑到门边去,一眼都不敢朝屋里多看。

墨棐弯腰在屋里寻找,在角落翻到一只尚且还算完整的木碗。若用法术借死者生前所用器皿凝魂聚气,许能寻找到什么线索。扇柄周围迸发出一道蓝光将木碗团团围住,刹那间,墨棐的双眸变得猩红,那木碗中竟渗出些黑气与灵气紧紧纠缠,他手握扇子,眼眸似有鲜血渗出。下一瞬,他衣袖扬起将扇子收进袖中,四周一切重新恢复如常。木碗“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吓的门口的素卿一激灵。

这几日,素家这位娇生惯养的三小姐可是东奔西走地操了不少心。还没等休息片刻就又来这等邪门的地方担惊受怕的,可幸得身边有墨棐护着,她心里的紧张不安也消失了大半。这一放松困意自然也就席卷而来,正当素卿半倚在门框上时,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声响吓了激灵,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困意瞬间消失不见。素卿站直身体,将烛台放在地上,想伸个懒腰。手刚举到一半,她整个人就像是定住了一般。方才空无一人的木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人,他背对着房屋,仿佛是在等待什么人。许是屋里的动静惊扰到了他,他竟回过头来,素卿张大嘴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个人……他的脑袋竟然绕了半圈转向她。她同这“人”对视一会儿之后,那男子竟冲着她笑起来。这一笑,差点把素卿的魂儿吓掉,蒙着白的双眼,还有一下咧到后脑勺去的血盆大口。素卿抓紧门框,半天才找回意识,哆嗦着小声喊了一句,“墨棐……”

此时墨棐正蹲在那具尸骨面前,听着她声音不对只当她是又害怕了,正想走过来瞧瞧她,脚步戛然而止瞳孔骤缩,瞬间移步到她的身后。

纳溪听见响动,从旁边屋里抱怨着往外走,“素卿姑娘你不必害怕,这不还有……”

他显然也是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东西,声音戛然而止。素卿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的头又转了一半,朝纳溪那边看过去,嘴巴咧的更大了。

墨棐指尖幻化出一条绸带蒙在她眼睛上,俯身低声在她耳边轻喃,“别怕。一会儿不管有什么动静你都不要离开这里半步,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漆黑的瞳孔便骤然染成猩红色,戾气混着灵气冲天而起,袖中的扇子飞至半空又猛地落下,化作利刃稳稳地落在墨棐手中。屋外的“人”嗅到空中戾气的味道,似是受了刺激一般兴奋地发出婴儿一般的啼哭声,指冲墨棐而来。墨棐脚尖一点,侧身躲开他的攻击,一剑刺去,削了他半条手臂。

那“人”高声叫喊,竟从嘴里伸出一条黏滑的满是触手的长舌,整张脸都泛起一股紫气。方才被墨棐削去的手臂又长出新的一截,比先前的还要粗壮,脖子上青筋暴出,不知又强悍了多少倍。

纳溪灵力不弱,可碰上墨棐体内的戾气便削弱了大半,一时竟未能分辨出此“人”身上尚存的一丝活气,慢了半拍问,“这是什么玩意儿?尸变了吗?”

墨棐无暇顾及他,躲开攻击后用余光瞥向站在门边的素卿,确认她无事后才回答,“活人做的傀儡。看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是那个老妖干的。”

纳溪咬牙一跃而起,从屋顶直冲而下砍掉了傀儡的头颅,眨眼间,那具傀儡又生出了新的。墨棐看着他迅速长出的手脚,单手握着剑柄撑着膝盖护在素卿身前。纵是法力再高强者,这一番打斗下来也难免体力不支。墨棐喘着粗气,脑袋却在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方法。而立于一侧的纳溪额头布满细汗,闪着寒光的剑身上沾满了散发着恶臭的腐血。两人皆是眉头紧皱,半点不敢松懈,只见那傀儡不知疲倦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尖叫着向他们冲过去。

墨棐身上的戾气冲天,夹杂着灵力卷成一股阴风将手中的利刃抛至天上,再次化为扇形落到他手中。那扇子如水一般,随着他每一次进攻都化为不同的武器,直击要害,却都收效甚微。

又是一场激战,两人近乎筋疲力尽地跪倒在地上。墨棐的瞳孔已经猩红到要滴出来,他手中的扇子也被力气所伤,扇面渗出丝丝血迹。纳溪压住他的手,道,“不可再逞强了,这样下去反噬怎么办?”

墨棐没有作答,身上的戾气却收敛了许多。他扭过头去查看素卿的情况,方才那一战中他多少被戾气冲昏了头脑,竟没有注意到波及到了她。素卿手臂上赫然多了几条血痕,鲜血正透过衣衫渗出来,墨棐愤怒地咬紧牙,几乎就要显出原形来。

纳溪的神色同样不怎么明朗,若是找不出这厮的弱点在哪儿,他们就算是累死也打不倒这傀儡。

站在他们身后的素卿也同样着急,可这眼罩被墨棐施了法术,如何也解不开。她只能凭着这两人的对话勉强推测出一些来。被关在素府的时日里她旁门左道的书来解闷,犹然记得有本从柜底翻出来的泛黄的小册子,上面记载了些邪术,其中有种“活傀儡”与他们二人的描述十分相似。

“小公子,看他的胸前有没有镇魂钉,那是他的命门!”

两人听到她的话一怔,抬眼便瞧见了傀儡胸口处黑色的镇魂钉,方才在夜色笼罩下竟没有注意。

纳溪朝素卿喊了句,“素姑娘怎么知道的?”

话音刚落,就瞧见墨棐手中的扇子已经化为了数个利刃向傀儡的胸口袭去。随着一声冲天的刺耳尖叫,那傀儡瞬间化为一滩脓水。

墨棐将扇子卷进袖中,三两步走上前解了她眼前的纱幔,急问,“如何?伤口疼吗?”

素卿眼睛被烛光猛地刺的一痛,撇过头去一下撞进了墨棐猩红色的双眸中。她从未见过这般颜色,似是宝石闪着诱人光泽,又过于猩红似有鲜血从中滴落。墨棐抬手捂住她的双眼,低声道,“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