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栖止发觉最近素卿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许多，也不再有之前那副生硬冷漠的劲儿了，甚至有时候还乐意主动找她说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瞧着素卿坦然自若的样子，谈笑间也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栖止又有些不确定。
心里总有个声音叫嚣着：许是她真的想开了呢，毕竟一个凡间的男子，哪里值得她如此留恋。
想到这儿，栖止说话的态度也更加缓和了些，就连清枫都察觉到，将军最近对姑娘是越来越放纵，几乎是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她抱着衣服进来，瞧见素卿正在对镜梳妆，本就好看的五官，再加修饰便显得越发精致。
清枫一脸惊艳，凑过去感叹，“姑娘，您也太美了…”
素卿放下胭脂，笑道，“哎，这话可就有奉承的意味了。”
清枫摇头，真心而语，“说真的，我初见姑娘便觉得不同，虽然都是从营帐里出来的女子，但您从骨子里便带着贵气，好像天生就得被人扔在手心儿里宠着似的。”
有些人，就算再多苦难砸在身上，骨子里的傲气也不会变。
但素卿却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傲气是自己给的，永远别交给命。”
清枫似懂非懂，但好歹是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今日她要随栖止去宫中，说是去看小殿下，素卿想不懂，他们男子之间的事儿，她去凑什么热闹。
磨叽了半晌，栖止才不情不愿地回答，“雀云夫人自己一人在宫里，难免想找个人说话，你去了也能陪陪她。”
素卿马上就要脱口而出：都这么大人了，怪矫情的。
但又想到自己脑袋里的念头，还是没出声，装作勉强的样子点了点头。
狼族的皇宫，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不同于凡间的庄重，蝶国的华丽，这里更像是座偌大的园子，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
若不是栖止事先告诉过她，素卿真以为这里是某个大家族的宅院。
皇族子嗣在后殿居住，栖止将她送到雀云夫人住处后便离开了。
她今日没戴面纱，又仔细装扮了自己，竟然与那日有显而易见的区别。
素卿不喜欢没完没了的行礼，脸上总带着不快，雀云笑道，“姑娘这性子，真像是狼族儿女，率性洒脱。”
素卿推脱道，“小女子自然不敢跟神明攀关系，只是家里娇生惯养，这才落下个没大没小的坏毛病。”
听，就算是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带着一种不服输的气概。
雀云也知道了她的性子，没多嘴，越发觉得有趣，说了和栖止相同的话，“有机会一定要去凡间瞧瞧，是什么样的地界儿，能养出姑娘这般不凡的女子。”
素卿没接话，只是笑。
试探的多了，雀云却一丁点儿异样的感觉也没有。素卿难免对自己产生怀疑：会不会真的是错觉……
际离一个被虏走的公主，没道理要嫁到敌国，换了长相，改了名字，她图什么呢。
素卿暗自腹诽：怕真是自己想多了。
02.
栖止来接她时，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这里平时没有坐轿的习惯，姑娘家也都是骑马。
素卿不会，又不想跟他一同，便沿着街道走。栖止牵着马在侧，一时安静无话。
莫名让人感觉不自在。
往日同墨棐在一起时，就算是到了二人都无话可说的地步，可只要他在身边，就会觉得舒适以外，但换了个人，感觉突然就大变样了。
素卿还是没忍住跟他拉开距离，默默走远了些。
栖止察觉到，眼里的失落更添几分，想起方才小殿下教自己的，便主动发话，“明日本将军无事，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几乎是立刻回答，“没有。”
素卿又觉这样直接驳了他的面子不好，又接上话，“明日还是在府里待着罢，总是出去露面，给将军带了麻烦可不好。”
栖止刚还因为她不留余地的拒绝伤神，这一瞬立马打起精神来，“谁敢说你，本将军将他脑袋拧下来！”
倒也不必……
素卿缓缓扯动嘴角，不动声色地移开话题，“雀云夫人倒是好脾气，看起来柔柔弱弱的。”
栖止见她有了说话的兴致，赶紧点头，“确是。雀云夫人的族群土地小，没少受了别的欺凌，像蝶国，更是嚣张，直接将外兵驻扎到了他们族群生活的土地上…”
他眼神微微移动，瞥见素卿听得认真，继续说道，“小殿下小时去九重天赴宴，机缘巧合中救下了雀云夫人。岂料，这一救便成全了一段良缘。”
素卿听得入神，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却不是为了故事感动，而是……
“小殿下，幼时去过九重天？”
栖止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嗯。”
“可是穿的墨衣？”
栖止越发不解，“你好奇这个做甚？”
“没，只是觉得小殿下这样的惊艳长相，穿墨衣再好不过了。”
栖止听不懂她想表达的意思，又不说话了。
素卿低头掩盖住将要溢出来的喜悦，大脑飞快运转。
若是为了小殿下，为了她年少时便记挂在心念念不忘的少年郎，际离完全会做出这样的事。
虽然眼下还有众多谜团未解，但再繁杂的线团，只要揪住线头，后面的也就不再困难。
03.
素卿是个绝对闲不住的人，她头一晚想到的事儿，绝对立马就得执行。
清枫跟在她身后，不确定地问，“姑娘，你非要去舞妨做什么？”
那可不是寻常姑娘家该去的地方。
素卿双手一撑，利索地爬上墙，笑眯眯地看她，“你好生再府里等我，晚些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还没等对方应答，她直接跃下墙，跑远了。
素卿心里想着，若雀云夫人当真是际离，那么自己试探了她几回却没有任何异样，只剩下一种解释，就是她忘记了自己。
准确的说，是忘记了蝶国。
记忆可以消失，但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际离在蝶国时便喜欢歌舞，狼族宫中总不能处处由着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会溜出来。
像以前她们初见时。
素卿早早便从府里的下人们那儿打听来了附近最好的舞妨，决定去碰碰运气。
里头热气冲天，喊叫声让人头皮发麻，比凉州不知要低su了多少倍。
素卿沿着走廊逛了个遍，也没瞧见雀云夫人的影子，不觉有些失落。
想来这个主意也并不靠谱。
她难免有些沮丧，正要迅速从这乌烟瘴气的环境中逃离，瞧见一旁站着的公子，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
对呀！
她方才只顾着瞧女子，却忘了雀云夫人也能扮做男装。尤其是这等皇亲贵族，还不得将自己从头到尾伪装一遍，绝对不让人察觉出来。
素卿立马来了精神，又跑去顺着走廊仔仔细细瞧了一遍。果然，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雀云夫人。
她一身青色男子装束，活脱脱一个稚气未脱的公子哥。与平日柔弱的样子相差甚远，也难怪她方才没有发现。
既然能在这里瞧见她，也就说明自己心中所想也八九不离十了，接下来要做的，除了进一步验证，她还要确定际离到底会不会带自己回蝶国。
毕竟向蝶国女帝交了差，她才能换回个活蹦乱跳的墨棐。
素卿喊住过路的小厮，从怀里掏出些从将军府上带出来的灵石，递给他，道，“给一楼那位着青衣的公子送些上好的茶去。”
小厮满脸高兴的接过来，瞧了眼，谄媚地笑，“那位公子可是我们这儿常客了，他呀，可不喜茶。”
“哦？”素卿故作惊讶。
“那位公子最喜茶饼。”
素卿欣喜若狂，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狼族竟然也有茶饼？”
“自然是没有，但公子给的价高，我们店里也愿找人做。”
素卿掉头，将锦囊里的灵石全部递过去，问，“这些，能换多少茶饼？”
小厮惶恐莫及，以为自己是遇上了哪家的大小姐，哆哆嗦嗦的回答，“姑娘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素卿笑，“那便多多做一下，给公子送过去。”
小厮答应着，立马飞奔而去，半点不敢懈怠。
04.
几乎是外头的灯笼方点，素卿便拎着一大包好吃的回来了。清枫正焦急地等她，唯恐被将军发现，但好在她心里还有个数，赶在栖止前回来了。
脸上还满是笑意，素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特别得意，“尝尝，给你带的好吃的。”
清枫接过来，想：她好歹也算是狼族的人，怎么有种被当成客人接待的感觉…
拆开的动作随着气味停住，清枫捂住鼻子，道，“姑娘，这是什么东西如此苦？”
素卿乐地腰都挺不直，道，“茶饼。”
“我可从未吃过，闻味道就不可口，姑娘从哪儿弄来的？”
清枫蹦出好远，还格外嫌弃地捂住口鼻。
素卿不喜甜食，偏好苦。于是掰了一小块儿塞进嘴里，故意逗她，“挺好吃的呀。”
清枫有口气闷着，不上不下，看起来马上就要吐了。
素卿立马收敛，将东西包起来，又去敞开窗户透风，好一会儿才闻不见了。
但清枫还在抱怨着，不让她乱吃些奇怪的东西，免得伤身子。
素卿暗自反驳：若让那位女帝知道你如此说他们的“茶饼”，估计立马气的翻白眼。
况且这狼族的人做东西确实粗糙，连她的手艺都比不上。
清枫见她心情好，难免多嘴问了几句，都是关于她在外头玩了些什么。
末了，还挺稀奇地感叹，“姑娘还能记得回府的路…”
素卿瞪大眼睛，反驳，“你当我是蠢儿吗，这几步路还不记得了。”
芳里一时传来嬉笑声。
外头的栖止听了会儿，嘴角也跟着添了抹笑，收回脚步，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