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外头的风月越来越大，际犹等的烦躁，干脆跑到外头去。旁边的人唯恐她受凉，但怎么都劝不住，只好守在她身边，陪着一起等。
到了半夜时，前头探路的人终于过来传话，说是瞧见了参相大人一行，已经进林子了。
际犹兴奋地连马儿也不骑，拔脚便冲出去。耳边寒风呼啸，但她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股脑往前冲。
终于看见了光亮，际犹开心地赶过去，果然是晏君卿。
“公主呢？怎么没看见她？”
晏君卿不知该怎么开口，他甚至连衣摆的布角都没有带回来。
际犹看他脸色不好，心里“咯噔”一声，“没找到吗？”
晏君卿不知道怎样开口告诉她这件事，任凭风声呼啸而过，他却始终未开口说一句话。
际犹着急，拽着他的衣袖逼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晏君卿不敢看她，“臣…在坠泪窟发现了公主…”
那三个字一出来，际犹便定在原地，脑海中不断有个声音叫嚣着让自己捂上耳朵，可她还是做不到，听着晏君卿继续说，“公主，回不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际犹因为自己是幻听，甚至不愿意接受他的话，可晏君卿的字句掷地有声，砸在心头发痛。
际犹红了眼，追问，“你说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
晏君卿微微抬手，在靠近她的距离停了下来，攥紧拳头。
“公主跳了坠泪窟…”
“轰”的一声，际犹听见自己脑袋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断裂的声音。
“怎么会呢，”际犹不懂，“你明明答应了我会将她带回来的，怎么现在又说她回不来了呢？”
她已经连伤心欲绝的表情都没有了，满脸的疑惑，更让人心疼。晏君卿手臂举起又放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所有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
际犹突然就发起疯来，怒吼着，“本君要废了狼族！本君要他们给际离陪葬！啊啊啊啊！”
这声音撕心裂肺，晏君卿眼看她就要走火入魔，一掌劈过去，际犹便猛地栽倒在怀里。
四周侍奉的人被这一幕吓得够呛，直到晏君卿喊，他们才回过神来。
这一夜并不平静，狼族突然撤兵，可城里的将士却收到要追击的命令。
流莺站在了望台上，远眺战场上的火光，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同旁边无所事事的纳溪嘀咕，“按理说狼族撤兵是好事，君上怎么还会下这样的命令？”
纳溪根本无心操心着些，只想着赶紧结束，立刻返程。
于是敷衍地回答，“自有用意罢。”
说了跟没说一样。
流莺翻了个白眼，继续关注城外的情况。可人一旦闲下来，脑子就比平时灵光许多，总是有稀奇古怪的想法蹦出来。
流莺再次扭头问他，“君上突然改变策略，不会真是出事了吧？”
纳溪好歹抬眼看她，无奈的说，“你有这会儿胡思乱想的功夫，倒不如多关注一下为夫，这葡萄都剥半响了，也不见你过来尝一口。你就是变着法儿的折磨我。”
流莺抱歉的笑笑，很给他面子的尝了口，“果然，夫君剥的葡萄就是甜。”
纳溪被逗乐，语气缓和了一些，“君上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必然有她的用意。你与其担心些没用的，还不如做好自己的事情，这样也算是为她分担了。”
流莺点头，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结果下一瞬，某人就开始不正经，“倒不如，咱们什么都不管了早些回去？”
流莺蹙眉，“不行。”
“为什么，这儿已经没我们什么事儿了，还待着浪费时间做什么？”
流莺正要反驳，城门的鼓声便阵阵传来。两人相视一眼，立刻即使外冲去——
是将士们归来了！
可城门打开的瞬间，流莺便察觉不对劲，虽然是胜仗，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笑意，甚至说阴沉的可怕。
流莺拽住其中一个，问，“君上呢？”
“君上跟参相大人从小路回凉州了。”
“这么着急？！”流莺不解，还想着她老人家，怎么也会去趟青州亲自捉拿柳媚儿呢。
于是话题一转，她又问，“公主可还好？”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流莺纳闷，“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眼前的将士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哇”的一声哭出来，“公主她，跳了坠泪窟…”
流莺犹如五雷轰顶，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被纳溪稳稳的接在怀里。
流莺无助的扭头看他，发现他也是一副严肃的神情。
坠泪窟…
这三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知道际离我想知道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纳溪拍拍他的背，眼睛却看向领头的将士，仔细吩咐了些事宜，就带着她连夜返回凉州。
而这边，素卿和墨棐早早就从行宫里搬了出来，还是住回了流莺的府邸，忙活着准备离开的东西。
满当当塞了不少在马车里，素卿还颇有成就感，给他炫耀，“瞧，这些东西可都是我准备的，到时候回去你一件也不能抢。”
墨棐一边答应着，一边任劳任怨的帮她收拾，“别累着了，快去坐着休息。”
素卿应声，拉着他也不让忙活。今晚月色独好，特别亮，一点儿云彩也瞧不见，明天准是个大晴天。
两个人各自拿了盏酒壶，正因为要离开了，所以墨棐才肯松口让她尝尝。
蝶国的佳酿味道甘甜，与之前她所尝过的都不同，还偏偏不醉人，就像是品茶似的。
“小公子，回去之后，你会向素府提亲吗？”
“自然。”
墨棐宠溺地拍拍她的脑袋，笑，“只娶你这一个夫人。”
“那就这么说好了，谁都不能变卦。”
素卿握住他的手，一脸认真，“反正我认定你了。”
墨棐无言，却笑得开怀。
02.
第二日他们本来与纳溪约好要到城门前去迎接，可等了半天都没看见人影。
天气又闷热得很，不一会儿，素卿便汗流浃背，坐在一旁的树荫下乘凉。
这种天气，路上连行人都瞧不见几个。墨棐特地跑去买了碗绿豆汤给她解暑，看素卿实在热的不行，心疼道，“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儿等。”
“没事的。”
素卿偏不，擦了擦汗，纳闷道，“看时间也该回来了，就算是路上有什么情况，也不至于耽搁这么久。”
墨棐也纳闷，正好有过路的人看见，好心凑过去问，“二位可是在等参战归来的亲人？”
素卿立马点头，“这都快一上午了，也不见有人回来。”
那人摆摆手，满面愁容，“别等了……”
素卿听他这语气，心里一“咯噔”。
“怎么说？”
“害。名昭女帝的妹妹，际离公主没了。昨夜打了胜仗，将士们连庆祝都没来得及，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今日天蒙蒙亮回来的……”
素卿已经完全呆住了，还是墨棐先反应过来，向对方道谢，拉着她往回走。
“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墨棐未答。
他现在只关心那二人是不是又变卦，跑到行宫里去管自己不该管的闲事了。
素卿眼看着方向不对，嚷道，“去哪儿啊？”
墨棐道，“先去行宫附近瞧瞧，看看刚才那人说的是否属实。”
尽管他也知道，没人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但还是要眼见为实。只等到让人看见城门上挂的白色灯笼，心里这才确定。
素卿已经从不敢置信到了震惊，昨天还在自己面前的人，这下竟然已经再也见不了面了。
墨棐脸色阴沉，心里笃定那二人是去了行宫。
“小公子，我们不去行宫吗？”
素卿还以为他会带自己去找纳溪他们汇合，但墨棐在街道上转了半天，零零散散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又带着她回了府里。
“不去，我们就在这儿等。”
素卿答应，没再揪着这话问下去。
03.
等到纳溪他们回来时，天已经完全亮起来。
隔着很远就能看到城墙上挂着的白色灯笼，宫里就更别说了，明明是打了胜仗，但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提不起一点儿精神。
两个人在外头等了很久，才有人出来通报。
行宫里不像往常，一切都在安静中有序进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带路的将他们引去了行宫的后院，心吟和晏君卿守在门口，谁也没有进去。
流莺试探着问，“君上还好吗？”
心吟摇头，“君上昨夜回来之后，便一直待在这里，谁也不让进……”
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旁边的晏君卿似乎没有在意到他们的到来，眼神执拗的盯住入口，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人，现在到显得越发冷漠。
流莺叹道，“听说长侍大人已经将柳媚儿捉回来了。”
“嗯，还在来的途中，”心吟咬咬牙，脸上浮现出恨意，“与狼族勾结本就是十恶不赦之罪，更何况亭瞳竟然还敢……”
四周陷入了一篇漫长的寂静，只听见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流莺沉不住气，问，“要进去看看君上吗？”
心吟拿捏不定，听见旁边一直闷不吭声地晏君卿突然出声，“让君上自己待着罢。”
他道，“毕竟是唯一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