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葛志跟那群失控者们关到一起？”杭生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问道。
此时二人正在楚荡漾的家里。
柯柯站在楚荡漾的身边，观察楚荡漾做饭，眼神非常专注，就像是老师看学生做实验的眼神，这种眼神让杭生对之后自己可能吃到的食物有微微的恐惧感。
“如果你想去那看看，可以去找于组长申请。不过听说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距离D市远不说，附近也没什么可以住的场所。”
“原来你没去过？”
“至今还没有失控者从那里跑出来，我为什么要去？”楚荡漾手握厨刀，干净利落地一甩，一抹葱花从案板落入锅中，激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油爆声。
对于楚荡漾的逻辑，杭生也没什么好反驳的，用余光看了眼柯柯，发现对方依旧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楚荡漾上下翻飞的手，顿时没了想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尴尬的气氛立刻就被一阵菜香冲散了。
尽管之前杭生怀疑过楚荡漾的厨艺，可是闻到这股香气之后，作为一名老饕，杭生不得不站起身来，走向厨房。
这几天一直订外卖吃，很久都没闻过这么熟悉的味道了。杭生走到柯柯边上，跟着柯柯一起观察楚荡漾的动作。
“你来看什么？”楚荡漾头也没回，却注意到了杭生的动作。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杭生问道。
“帮我看看餐桌有没有擦干净。”
“挺干净的？我刚才就坐在餐桌旁边，不可能。。”
“我的意思是，”楚荡漾转过头，看着杭生说道，“去餐桌旁边待着就好。”
啊这。。
客随主便客随主便。。杭生安慰着自己，转身走回餐桌旁边坐下了。
“你也一样。”楚荡漾又对柯柯说道。
“好嘞！”
。。。
“漾漾做菜很厉害吧？”柯柯坐在餐桌旁边，眼神却还锁定在楚荡漾的身上。
杭生一边翻看着手里那份关于葛志的处理意见的文件，一边应道：“还好，跟我比就差亿点点。”
“啧，”柯柯对杭生的自大回应明显很不满，不过又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都不会做菜，也没吃过你做的菜，你说是那就是吧。”
杭生看了眼柯柯。
柯柯虽然正在和自己对话，但是眼神从未离开过楚荡漾所在之处，看得出来这个酷酷的女孩今天真的很开心，脸上多了些那种酷女孩不应该有的笑容。
唉。
杭生用文件遮挡住自己的表情。
不知道今天楚荡漾究竟会多么。。多么无情地伤害这个女孩，估计她现在笑得有多开心，之后哭得就会有多厉害。
自己能在一天之内看到一个平日里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酷女孩的大悲大喜，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
很快，楚荡漾做好的菜被陆续端上桌子。
柯柯期间一直在踢腿，感知能力超群的杭生想不注意到都难，这个女生实在是太高兴了，让杭生甚至有些不忍心继续待下去了。
但是自己继续待在这里才是对她好，杭生还是清楚这点的，于是他就在这种复杂的情绪里坐看楚荡漾把所有菜肴都搬上了桌子。
“笑笑呢？”楚荡漾最后端上来一个小钢盆，里面盛满了各式菜肴，基本上每种菜都有一些。”
“别，别叫他来了。你给他用这种方式盛菜，他看见会发火的。”杭生看着那个大钢盆，有些哭笑不得。
“啊？你家狗什么毛病？我们漾漾做的菜，给他吃就不错了，怎么还跟用什么装有关？”柯柯是听不懂杭生的话的。
但是楚荡漾能听懂，翻了翻眼睛想了一下，按照笑笑的性格确实不会喜欢这样的方式吃饭，于是转身把钢盆里的菜倒掉了。
“哎，漾漾你干嘛？这太浪费了吧！”
“没事，本来就是锅底的余料装的，估计笑笑也不爱吃。”然后转身去厨房取了一个空碗，放到了没有人坐的第四个位置上。
“行了，把笑笑带过来吧。”楚荡漾对杭生说道。
“得嘞！”
。。。
这顿饭吃了三分钟了，这三分钟里一直没什么人讲话。
因为主要负责讲话的是一条狗。
“杭小子，把那块鸡翅夹过来，老夫看看成色。”
“杭小子，嘶，那边的酱牛肉闻着还行，就是不知道这牛多大岁数了，是不是适合。。”
“我夹，我夹。”杭生伸长胳膊给笑笑夹了几块牛肉过来。
由于笑笑不能使用筷子，所以替笑笑夹菜的重任就落在杭生身上了。
笑笑很享受这种待遇，在他看来，那猴子在天庭的官职给自己夹个菜还不是理所应当，反正弼马温照顾马儿和照顾自己也差不多。
呸呸呸，那些马怎能与老夫相比，嗯，这块肉还不错，真香。
楚荡漾在安静地吃饭，对杭生和笑笑的精彩表现无动于衷。
柯柯已经看了三分钟了，这三分钟她就没动过筷子。从笑笑进门时候大喊的那句：“老夫闻见了！啧，这鸡翅烤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调味如何啊。”起，柯柯就进入了呆滞状态。
这就是所谓的只会鹦鹉学舌的狗？
这件事是杭生回家邀请笑笑时，楚荡漾给杭生发的信息里说明的。
让笑笑随意说话。
杭生大概明白楚荡漾这么做的用意，同时也愈发地对柯柯即将遭受的一切表示同情。
连续帮笑笑夹了几次菜，终于让笑笑面前的碗凸了起来。
杭生这才得以开始自己的美食享用时刻。
“杭先生，检测到您的米饭已经低于最佳进食温度，建议您在享用之前重新加热，以保证最佳的口感和最小限度地对胃部造成负担。”
熟悉的音调，熟悉的语气。
杭生立刻抓起碗，看到碗底贴着一张他的头像贴纸，属于他自己的脸正对着他微笑。
是自律贴纸，好久不见的噩梦。
柯柯才刚开始接受笑笑能自由自在说话的事，突然看到杭生这边，不由自主地也抬起自己的碗看了看。
碗底同样有张头像贴纸，是属于她的头像。
“柯柯，不要在进食的时候保持这种姿势哦，会造成消化系统的负担，影响正常的消化功能，同样也会影响到其他用餐者的心情哦。”
属于柯柯的自律贴纸这样对她说道。
“这是自律贴纸，帮助你自律生活的。”杭生看到柯柯惊讶的表情，好心解释道。
“自律生活？”
“嗯，荡漾是个很自律的人，是吧？她的自律就有这些贴纸的功劳。”杭生看楚荡漾没有解释的意图，主动替柯柯解惑道。
“为什么老夫这里没有？”笑笑发现就他的碗底没有自律贴纸，冲楚荡漾问道。
“目前这个道具还不支持人类以外的生物，所以。。不好意思。”楚荡漾还真的很认真地解释道。
“算了，看在这顿饭着实不错的份上，老夫原谅你了。”笑笑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副恰有其事地模样说道。
楚荡漾只是点了点头。
柯柯听见笑笑的话，原本有为楚荡漾辩论几句的意思，但不知怎地，看到楚荡漾平淡的样子，她准备好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什么都没说出口。
在笑笑逐渐减少的夹菜要求中，这顿气氛有些诡异的饭慢慢结束了。
。。。
“柯柯。”楚荡漾喝了一口饭后红茶，隔着杯子说道。
正戏终于是要来了。杭生暗自做好准备。
“之前你跟我说的一些事，当时由于案子尚未结束，我并不能立刻答复你，但是现在已经结案了，我也可以把我这些天思考所得跟你说一说。”楚荡漾用的是非常正式的声线，让人听起来就能感觉到这个谈话的严肃。
“之前你说，希望我能放弃这份工作，你可以说说理由吗？”
“漾漾，”果然，柯柯的声音也变得清冷，终于恢复了一个酷女孩应有的声音，“你自己也清楚，你现在这份工作到底有多危险。你就说这个月，你在医院里待了几天？是不是快比你在这个房子里的时间还要多了？”
杭生在另一边默默估算了一下，算上楚荡漾那几天在外面酒店里躲避柯柯的日子，的确是比在家的时间长。
“危险肯定是会有的，我第一天被录取，回来的时候不就说过了吗？”
“是的，但当时你对这些危险是持畏惧态度，你对这些未知的危险感到忐忑。但是现在，我看不出来这份敬畏了，你。。”
“因为这项工作必须有人来做，这个危险必须有人来担。现在的我是既能完成工作，也能降低危险的人，如果这么长时间过去，我还要因为害怕而畏手畏脚，反而不妥。正因为我克服了畏惧感，所以我可以做这份工作。”楚荡漾飞快地打断了柯柯的话。
真是干净利落的一击，杭生默默想道。
柯柯也被这么快速的回话堵住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她的印象里，楚荡漾虽然也有过严肃认真的时刻，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样。。
犀利。
“漾漾，不是因为你能做这项工作，所以你就必须去做。我想说的是，虽然最近你取得的成就很多，但是那些夸赞你的人他们看不到你受伤的样子，他们也不了解你本来的性格。你不能因为这些人的话就。。”
“可是，生活已经如此了。”楚荡漾的瞳孔对焦到了柯柯的瞳孔上，眼神非常直接，正如她这句话一样。
是的，今天过后，对于楚荡漾的日常生活的改变，柯柯应该已经有所了解了。
楚荡漾的生活如今已经和普通人完全不同了。
虽然很多都是楚荡漾刻意为之，但已经和她的生活相去不远了。
柯柯愣住了。
楚荡漾趁热打铁道：“你今天已经看到了，我的生活里已经跟降临者元素紧密融合到一起了。这些不是我成为降临者小队一员之后改变的，而是当我成为了降临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改变了。我选择这份工作并坚持，不是因为什么别人的话，而是因为我的生活需要这份工作，已经分不开了。”
啊！这就是决胜的一拳吗？没想到会这么精彩！
杭生表面默不作声面无表情，但是心里的吐槽从未停下。
楚荡漾的布局从邀请两人来家里吃饭时在碗底贴上贴纸的那一刻就开始了，随后又是让笑笑自由说话的计策，一环扣一环，真是。。精彩！
今天的每个环节楚荡漾都有设计过，看来她真的对这位闺中密友非常重视。
等等。
杭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说今天楚荡漾做的每件事都是经过设计之后才安排的，那她为什么要邀请自己？
总不是单纯地为了让自己去牵狗吧？
很快，杭生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对了，柯柯，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柯柯抬起头，眼神不复之前的爽利，不知道短短的时间内她都想了些什么。
“你说我的工作很危险，尤其是近一个月内我发生了很多事，在医院待了很久。关于这件事，我也有一些别的想法。”
柯柯的眼神重新清亮起来，带着一丝希冀。
“我也曾经考虑过，如果有一天，我在任务当中牺牲了怎么办？我肯定是还没活够，不会向往死亡。人生有很多事我都没体验过，我也想要尝试一下。”
柯柯眼神里的希冀越来越浓，就差直接说出我来帮你完成你的愿望这种话了。
“所以，我决定好好体会一些我还没体会过的事，我准备谈恋爱了。”
杭生抚摸着笑笑毛发的手一颤，引得笑笑几分不满。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刚才看她俩你来我往的对话，像是欣赏什么竞技运动一样，让杭生过分入迷，以至于完全忘记楚荡漾曾说过还有这么一件事。
柯柯表情有些激动，感觉下一秒就会站起来说一句我愿意了。
“对于恋爱的对象我思考了一下，首先肯定得是一个我有好感的人，其次，这个人对我的好感要大于我对他的好感才行。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我希望他能理解我的工作，充分地理解那种。”
楚荡漾看着柯柯充满喜悦的眼睛，有些不忍心，但最后还是指向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杭生。
“所以我今天把这个对象带过来跟先你见一面。”